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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觉得，他便是这天下最文韬武略，最柔情百转的男子了。他也许诺定会娶我过门，一生一世地待我好。
可是后来，他把你带回来了。从那年在白墨殿见到你，我便觉得你不似一般的女子。他看你时的眼神，也与看其他女子不同。
你跟我说过他对我不过是虚情假意，我没有信。但后来我才明白，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从一开始，我便被他算计了而已。”
任玟姝说着，止不住地笑出声来。她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还会把你接回来。你居然还会回来！原本你若不回来，我的计划也可一步一步实现。偏偏你还要来坏我的好事！”
敦钰漠然道：“既便我不回盛国，七郎也会设法将臻邪带回来。申屠润胆小怯懦，他不会让他继承王位的。”
“可若是他和你都死了，就说不准了！”任玟姝冷笑道。“我知道他从未对我有过真心，我也懒得从他身上找什么真心了。
但是敦钰，他算计了我，你以为他就未曾算计过你么？他何等聪明，善于谋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敦延和敦若有问题？”
敦钰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他虽从未告诉过我，但我也不是傻子。早在你回国后不久，申屠景便已让申屠辛暗中调查敦延等人了。他早就知道敦延意图谋反，只是他没告诉你罢了。”
任玟姝冷冷说道：“他放任敦延谋反篡位，如此便可将你接回盛国来。他一心想要吞并蚩国，攻败娄国，怎能让你一直阻碍他的天下大计？
你也并非不了解他的为人。对他来说，有何物是比谋取天下更重要的？他处心积虑让你助他登上王位，如今自是要让你再助他博取天下了。”
敦钰心中阵阵发颤，被这番话冲击得脑中嗡嗡作响。
但片刻后，她却又摇头：“七郎不可能如此！谋反之事以命为筹，敦延他们是下了狠心要杀我的。七郎不会拿我的性命为赌注！”
“你如今对他倒是深信不疑，犹如我当年那般。既便申屠景待你是真心，但天下和你，孰轻孰重？
他自是倾力保住你的性命。但若保不住，对他也无甚损失。你若不信，大可去找申屠默问一问，他定会对你如实相告。”
敦钰双肩微颤，心头有如撞钟般摇摆不定。若真如此，岂非蚩国如今危机，还有敦淮寒疾缠身，都是申屠景一手放任所为？
他既便并未做什么直接的事。但放任敦延谋反，便已和帮凶无甚区别！
“还有一事我想请你告诉申屠景。”
任玟姝说着，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润儿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我和宫中一名侍卫私通所生。那日宫宴把他灌醉，便是为了掩人耳目。
我本想待润儿年满五岁后，毒死申屠景。让我与一卑贱侍卫的儿子继承这大盛的江山。但偏偏你又回来了，如今还…”
话未说完，任玟姝面上便浮起阵阵痛苦之色。她咬牙强撑着，抬眼对敦钰阴冷地笑出声来。
“你也别怪我狠心想要杀了你儿子…怪只怪申屠景对我太过绝情。我如今已是将死之人，无甚可隐瞒的。你去告诉他吧，我想让他知道！”
言尽于此，任玟姝口中便涌出大口大口乌黑的鲜血。她抬头望着头顶的万里晴空，望着振翅而飞的鸟儿，面上浮起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她缓缓阖上双眸，靠在石桌上没了声息。
敦钰胸口阵阵窒息，耳边唯闻轻风瑟瑟之声。她阖目长叹，遂才转身离开了寂静无声的宫苑。
入夜时分轻风徐徐，尚是残阳余晖挂在树梢时。申屠景恰才处理完一日的政务，揉了揉微酸的肩膀，推开伏蛰殿的门。
敦钰独自一人坐在案桌前，扶着额头看着桌上的竹简。她似是看得入神，听见申屠景进门来，却也没有如往日那般迎上前来。
他们之间自是无需讲究什么君臣之礼。申屠景面上带笑，上前环住敦钰的腰身。
申屠景轻啄敦钰的耳廓，笑道：“在看什么东西，竟让你如此入神。连夫君来了，都一点不在意。叫我好生失望。”
敦钰缓缓道：“我在看你数年前叫辛公子搜集来的，敦延和敦若谋反的罪证。”
申屠景面色一滞，垂眸看去。才见桌上这卷竹简赫然便是蚩太后过世时，他亲手丢弃的那卷竹简！被水浸泡过，使得上面的字迹已然有些模糊。
但残留的字迹都被人细细修复，添了上去。申屠景拧起眉头，面上却是满不在意地笑了出来。
“什么罪证？这样来历不明之物，你也要信？”
敦钰惨然一笑：“我为何不信？我今日去见过任玟姝，也去见过十弟。这是十弟亲手交给我的！但当年你却把它扔了…
敦延的谋反本是可以不必发生的！臻邪也大可不必与我们分开三年，甚至淮弟，也全然不必身缠寒疾！这都是你一手所为！”
“你肯信她任玟姝，却不肯信我？”
“她已经死了！”敦钰愤怒道，将竹简凑到申屠景的面前。“一个将死之人有何必要蒙骗我？她甚至还…”
敦钰本欲说出申屠润并非申屠景亲生的事。但话到嘴边她却想到，若申屠景当真知道了，那申屠润定是死路一条。
几岁的幼童何其无辜，他什么都不知道，只当申屠景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说到底，申屠润也不过只是个可悲之人而已。
思至此处，敦钰便又改口道：“她甚至还对毒害臻邪之事向我赔罪，我为何不信她？但是你，你我夫妻，你却让我蒙在鼓里整整十年！”
敦钰这番斥怒之言，只叫申屠景心里燥火连连。他一把挥开敦钰手中的竹简，不由分说地攥住她的手腕。
“既然如此，那我便也不必隐瞒什么。我是知道敦延意欲谋反。但那又如何？你在蚩国为王时，我何曾做过什么对蚩国不利之事？你若聪明，就当自己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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