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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戾轸这是算准了动兵对我二国不利，故而才如此猖狂。若我推测无误，待明年开春牧草肥沃之际，他便会挥师南下。”
申屠景把玩着敦钰的长发，垂眸间尽是深邃无底的微光。
“我想先派使者与之商谈，先行议和，能拖便拖。真到了要沙场相见之时，你我也好早做准备，暗中筹谋一些，以使战局顺当。”
“如此甚好。我看了看郡守递交的拓跋斥扰边细况。对这这个野心勃勃的少年郎的战术也做了一番分析。
他自信过甚，如他父亲一般。但是欠缺经验，战略中处处都是漏洞。我大致已预测到他下次会攻何处，要对付他，不难。”
申屠景笑道：“若论行军战略，何人是你对手？既如此，我过两日便让十弟和小舅子筹备前往跖国。两个宗亲王侯前去，也显你我诚意。若是与其他弥王相商时，也更可让人信服。”
敦钰眸色微暗：“可是自入冬以来，淮弟的身子就屡屡病痛。当年寒疾缠身，现在都未见起色。若还要往北去高原之地，他身子恐怕吃不消。”
“那便换一人选再行商议吧。”
申屠景以指作梳划过敦钰了无装饰的长发。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一旁柔软的床榻上。
冬雪渐停，这日难得地放了晴来。暖洋洋的日光洒在昌仞殿中，将院中的积雪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微光。
冬日静谧，唯闻宫人扫雪时的沙沙声，和风过梅枝时带来的阵阵暗香。
敦淮裹着一身厚厚的绒皮大氅，持一把未开刃的长剑与申屠臻邪比划着。
申屠臻邪低吼一声，举起无刃剑冲了上去。但敦淮单手背在身后，轻而易举地挡下了他的攻势。金属碰撞声清脆绵密，在此冬日中阵阵回响。
“哥哥加把劲儿！别输给舅舅啦！”箬耶在一旁为臻邪呐喊着。
听到妹妹这般鼓舞，臻邪自然也不想丢了面子。少年挥剑而上，但一击落空，反而被敦淮用剑柄敲了敲肩膀。
臻邪反身再欲进攻。但敦淮轻松挡开他的剑，脚下同时一绊，就让臻邪面朝下摔倒在雪地里。
“舅舅！您下手也太重了吧！”臻邪不甘心地抬起头来。
敦淮哈哈大笑起来：“你出招太慢，虚招太多。进攻看似迅猛，但破绽处处都是。下盘更是不稳，所以才会一绊就倒。”
“那再来，我这次绝不会再输了！”
臻邪拍了拍身上的雪，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但此时箬耶却是眼前一亮：“默叔父！”
敦淮闻言转过身去，才见申屠默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他面带浅笑，一袭白衣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才来，看你玩儿得高兴，不想叫你。”申屠默弯腰将箬耶抱了起来，一副亲密的样子。
“见过叔父。”臻邪收剑行礼道。
“带你妹妹一边玩儿去，我跟你舅舅有事要谈。一会儿我来陪你过两招。”
申屠默揉了揉臻邪的脑袋，让他牵着箬耶一同离开了。
歇下来才觉得冷风瑟瑟。敦淮裹了裹大氅，但依旧觉得喉咙和胸中阵阵刺痒。他掩唇咳嗽起来，但越是咳，就越是喘不上气，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太医都说了让你好生休息。你说你，老是跑出来比比划划的，现在可好了吧？”
申屠默扶着敦淮到殿中坐下。给他倒上一盏参茶润喉，好不容易才算止了咳。
“啧啧，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出使跖国？怕是竖着去，横着回来吧。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服药，太医说的话你怕是都当耳旁风了吧？”
申屠默无奈笑道：“也不知是怎的，药已是一日不落的喝了。只是从金溪大战回来之后，便总觉这胸口堵得厉害。
许是许久没有上阵杀敌，那几日暴雨滂沱淋坏了。不过应当无妨，待开春天气暖和了也便没事了。”
“都是你，整日咳嗽不适，你姐姐现在要让邹乙跟我去跖国。那个邹乙整日板着个脸，也不爱说话。一想到要跟他一道待一两个月，我就心烦。”
申屠默说着，不客气地从房中取了一壶清酒，模仿邹乙一丝不苟的表情说道。
“‘君上放心，臣必定誓死护得公子默安稳！’”他扁了扁嘴。“他这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儿了么。”
敦淮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什么时候动身啊？”
“下月初吧。现在都一月末了嘛。一路筹备安排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段时日我恐怕不能来看你了，只好现在来陪你…”
正要倒酒，申屠默又赶紧收起了酒壶。
“我都忘了，你现在不宜饮酒。那你就，以茶代酒给我饯行吧！”
敦淮看了看申屠默依旧明朗直率的笑脸，心里却只升起层层不舍之情。他勉然一笑，端起手中茶盏。
“愿默兄此行一帆风顺，平安归来。待你回来也已是春暖花开之际，等那时我定会备好美酒，与兄畅饮。”
申屠默哈哈一笑：“也是，来日方长，你我有得是时间。等我回来给你带只烤全羊下酒！”
两人杯盏相碰，清冽茶香微漾，恰是满腔情谊满溢而出。
二月初春，尚是清晨日光微熹时。冬雪已息，唯余阵阵寒风瑟瑟不息。
敦淮费劲地攀上朱橼城的外缘城楼。晨起的敲钟人正在城楼顶端，一下一下敲响那口巨大的铜钟。钟声沉稳悠扬，绵绵不绝，将尚在沉睡的朱橼城唤醒。
但立在城楼高处远望。在尚只见丝丝微光的晨曦中，敦淮却还是看见了那支只有数十人的使节队伍。阴影摇摇晃晃，看不出人的模样。
可既便只是一片轮廓，就已让敦淮欣喜地露齿而笑。
随侍在侧的内侍缩了缩身子，将双手抄进衣袖中。
“侯爷，咱们还是快回宫吧。这城楼上的风太大啦，您要是受了凉，奴才可担当不起啊！”
风声呼啸，从敦淮的身边掠过。将他的衣袂扬起，却吹不散他远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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