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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傅胜琳的脸色，是那么苍白，她的脸膛甚至在不停颤抖，充满种令人心碎的柔弱无助。
邢名卫扬等人看看龙慎两人，又看看沈洗空，迟疑道：“大城主……三城主……”
换月神情一动，正想说什么，阿复一把拉住她，同时极为严肃的看了她一眼。
于是换月就不动了，但目中的不忍迟疑之色，仍未消除。
傅胜琳虽然与她并无血缘关系，但换月还是控制不了对她的同情。
谁叫她一向都是个极易心软的女孩子？
而此时龙欢面上，依旧没有多少波动，她只是抬起头，淡淡道：“假如二叔活着，也许他得时时为你们的行动善后。”
傅胜琳沈夫人的脸色顿时又变了。
换月突然觉得她们刚才的样子，实在好笑极了。
野心与阴谋，并不是血缘可以阻挡的东西。
否则世间又怎会那么多手足相争相杀的事情？
龙战疾南宫慎面色变了又变，瞳孔收缩了一阵，最后两人的神情终于变得决然分明起来，互视一眼，龙战疾宽阔的袍袖一扬，随着那严厉而坚决的一字字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它蓦地甩了下去。
邢名卫扬目中锐光一闪，立即俯腰，同样决然的回道：“是！”
两人的目光只不过向左右一扫，那些羽剑客就围住了沈洗空三人。
两两架住一个，就要转身向外走去。
现在根本不用问，换月也已明白这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什么意思了。
每个羽剑客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无坚不催、无可抵挡的杀气已经告诉了她。
只要一出了前院大厅，等待沈洗空一家三口的结局，只有死。
像龙战疾南宫慎这样的枭雄，是根本不会任由沈洗空这样包藏祸心的人留下来，继续掠夺他们好不容易创建起来的大好功业的。
所以就算沈洗空是沈天畅的亲生兄弟，也没有被赦免的特权。
相反正因为他是沈洗空的亲兄弟，而且在城中盘植多年，势力深厚，多活一刻都是种莫大的危胁。
她突然心里涌起种残酷无助的感觉。
这也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直面权利的残酷与血腥。
那么全军覆没、注定越垂死挣扎，越会显得乏味可笑的沈家人又会是什么滋味？
换月不自禁的望向他们。
然后她不知是该悲哀还是庆幸，是该轻松还是该沉重发现，沈夫人、沈洗空……包括傅胜琳都已无法再继续维持他们的优雅。
如果说在龙战疾那名话说出来之前，刚才这一家人的表情和话语，多多少少都还有些做作的话，那么现在，换月可以百分百的肯定，他们是真的恐惧了。
沈夫人与傅胜琳的眼神都已充满茫然恐惧，甚至就连她们的眼睛都已起了颤抖。
沈洗空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只是这笑声简直比哭声还难听。
于是换月心头的残酷，顿时就变成了悲哀。
原来无论多聪明多厉害的人物，等真正到了绝处未路时，他们的表现，也未必会比普通人好多少。
那么身为胜利者的龙战疾兄弟父女呢？
换月于是又移目，瞧向他们。
奇怪的是龙战疾南宫慎面上并没有多少轻松喜悦。
相反，两人的神情，竟似疲倦的很，甚至脸色都有些苍白。
也许身为枭雄的素质和决断，使得他们无法容忍沈洗空一家人的阴谋算计。
但在感情上，沈洗空毕竟是他们生死兄弟的兄弟。
何况又和他们两兄弟都在团城生活了二十多年。
时光易老，人的一些感情会随时间逐渐淡化，乃至淡忘，但另外一些感情却并不会因为时光而消减，反而会越积越深。
所以现在他们也只能在理智上唾弃沈洗空，情感上痛惜。
断萧心头也不自禁的，涌起阵疲倦无力。
也许是因为今晚发生的一切事情，不仅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同时也令他们发现一个越来越可怕的事实，龙战疾兄弟也好，父女也好，根本并不想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他们敌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们师兄弟的想象。
也许这些人中，只有龙欢始终保持着平静。
灯光下，她的面容淡然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既无强烈的爱憎，也无其它过度的情感。
仿佛眼前这一切，她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然而若非一身早已历尽千劫，心中拥有广极高极阔极的气魄，又如何能够达到这种俯视芸芸众生与权利场的境界？
断萧脑海里，顿时又泛起了他第一天到团城，在城门口看见马上那个英姿勃发的红衣女羽剑客的画面。
他突然发现，直到今天这样特定的情境下，他才终于更为深刻的看懂了她那身卓然超凡的气宇，才明白他们兄弟为什么会同时喜欢上她。
同时一种无比温暖而安定的感觉，就像暖洋洋的温开水一样，瞬息包围了他。
一时之间，他竟生出了想将龙欢紧紧拥在怀中的热望。
但在这样的场地，这实在是种很要命的想法。
而且就算只有他和龙欢呆在一间没有其它人来打拢的屋子里，这想法同样要命。
加上一旁阿复那带有几分审视，几分冷意，几分暗警意味的眼神，于是断萧侧转个身，垂低下了头。
然而阿复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的目光马上又追了过来。
今晚的阿复，自然还是萧子庭假扮的。
他们本是心灵相通的双生兄弟，所以总能比别人更快更强烈的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变化。
断萧的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甚至只怕萧子庭此时心里，也正想着和他一样的事情。
两人都不是会压抑自己真实意图的人。
如果说萧子庭是进退有据、守正有礼的浪子，那么断萧就是疏狂不羁、圆滑有度的君子。
他们比任何人都更会释放自己的激情。
只不过以前，萧子庭根本不会压制自己的欲念，而断萧却对这种事情本身，没什么兴趣。
所以遇上这样以前在他们兄弟间几乎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情形，两人都只能苦笑。
突然一直静默无语的楚良道：“等一等！”
他缓缓走了过来。
灯光下，那双包含在紫檀面具里，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沈洗空的眼睛，是那么深邃，却又为何如此悲哀呢？
邢名实在忍不住问道：“楚师弟有何见教？”
楚良并未回答，只是面对着龙慎两人，俯身道：“大城主三城主，可否由我陪同邢师兄送他们？”
两人神情都是蓦地一震，南宫慎失声道：“好孩子，你要送他们？你……”
下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谁都懂这个送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楚良静静的瞧着他们，目光似也平静的很：“有何不可吗？”
半晌，龙战疾叹了口气，道：“虽非不可，只是……”
楚良并不回避，相反嘴角竟然泛起一丝笑意，淡然道：“没什么只是……也许上天要我看着这一切，就是为了要我来做他们的掘墓人。”
但为何他的笑意里，仿佛蕴藏了无尽的悲伤呢？
一时之间，龙战疾与南宫慎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轻轻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于是楚良和邢名等人，带着沈洗空一家人离去。
断萧心头一动，与萧子庭假扮的阿复又不禁互视一眼。
楚良到底与沈洗空，与沈家人有何不为人知的关系呢？
在胜利者的掌握下，血腥与杀戮注定都会成为过去。
笼中人三人的尸体，还有那些被“阿复”换月制住的侍女，已经被卫扬带人抬走抓走。
大厅中，所有的东西都已恢复原位。
甚至就连血迹，也在片刻前，已被人清洗得干干净净。
龙战疾南宫慎又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两把交椅上。
断萧龙欢分别站在地下。
八名健硕彪悍的白衣剑客，数名同样高大的女羽剑客，中间围着朱云碧、明夫人，南宫清舞拥着明夫人的右胳膊，走了进来。
龙慎两人立刻站起身。
龙欢则走过去，扶住了朱云碧的左臂。
此时这位生平极富浪漫传奇色彩的上上任城主夫人，放眼扫视了一遍大厅四下，微微一挑眉峰，淡然道：“看样子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南宫慎道：“不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龙战疾同样淡然道：“只是惊拢夫人与弟妹了。”
朱云碧抖了下袖子，微微一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自然只得临渊观鱼了。”
断萧换月不得不承认另外一个事实，在这种只有足够的自信与气势，才撑得下去的场面上，朱云碧母女的尊贵气质，非但不比龙慎两人差，同时那荣辱不惊、淡看世情的风范，竟比龙欢更高一筹。
而平时虽然拥有城主夫人的身份，但因为喜欢劳作，衣着束容过于简素的关系，常常令人忽略了她们的尊贵，觉得只是两个观之可亲的妇人。
断萧突然发现，这长清院里的每一个人，都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至少今晚龙战疾兄弟父女针对沈洗空一家人的计划，一直偏安后园一隅，似乎对前院事务毫无兴趣的朱云碧母女，就是知情的。
显然这个计划也经过了她们的同意。
龙欢先是露出讶然的表情，接着不无俏皮道：“合着在外婆与干娘眼里，我们这伙人今晚出生入死，只不过是在像鱼一样在水里打架。”
明夫人也笑了，跟着道：“错了！你们不是像鱼一样，而是龙。谁让我们的欢儿乃是人中龙凤？”
清舞也自笑道：“干娘这话我服气。如果欢姐不是女孩子中的龙凤，还有谁配得上这样的形容？”
瞧着几个女人笑语晏晏的样子，换月突然很想煞煞她们的欢乐，目光一动，于是她同样不无调皮的道：“却不知在明夫人眼中，清姐姐又是何形容？”
明夫人望了清舞一眼，笑盈盈道：“她自然是龙女龙妹。父亲姐妹既然是人中龙凤，女儿和妹妹当然就是龙女龙妹。”
换月只能暗暗苦笑了。
明夫人的回答的确很妙。
同时她心里不知道是第几百次产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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