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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庭也不禁紧盯着他，大惑不解道：“你在发抖？”
断萧突然抬头，一动不动凝视他们一眼，忽地整个人猛的蹿下床，在屋中紧走两步，然后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萧子庭、云缺、换月同时吓了一跳，三人急忙全都下了床，奔到他的身边，扶起他来。
灯光下，此时断萧的整张脸，都已变成灰暗。
这情形对萧子庭来说，并不陌生，就在早上，叶云柔发现她全心全意为之付出的妹妹叶云言，始终都在利用她的好，她的付出，毫无心肝的算计她的时候，也是这种痛苦得无法自拔的样子。
他不禁低叹一声，道：“自从发现师傅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的时候，我们就该想到我们与她之间，所拥有的一切美好，都只会被颠覆……你这又是何必呢？”
闻言，断萧却只是闭目，深深叹息了一声。
良久过后，他方才睁开眼，颓然道：“龙欢……龙欢……”
云缺忙柔声道：“龙欢更不用担心了，目前师傅尚未成事，龙欢是十分有利的人质，师傅绝不会杀她的。只要我们破坏掉师傅的计划，就算师傅将她藏在天涯海角，我们日后也必会为你找到她。”
哪知断萧竟还是颤声道：“但是龙欢的日志……日志……”
换月睁大眼睛，实在无法理解道：“龙欢的日志？”
“对！”断萧急忙应声道，并抬起了头来看着她。
他此时才多多少少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平静，涩声道：“我在竹居看过龙欢的日志，听她说过小时候，差不多是在她十岁左右，在湘西强盗窝的一些事情。”
现在不仅是换月，云缺也实在难以理解，偏首问道：“却不知这些跟今天的事情有何关系？”
然而萧子庭却明白，断萧从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的。
所以他的反应就淡然多了，道：“你接着说下去。”
断萧凝注着三人的脸，一字字道：“龙欢七岁那年，被强盗们带往湘西的深山老林，真到十二岁时与当地公门联手，灭了这股强盗，前往江南游历去了。我且问你们，她七岁时，我们几岁？”
云缺道：“我们几个同岁，都比龙欢大四岁，自然她七岁时，我们十一岁。”
断萧长叹一声，道：“那么十一岁时，我们又跟师傅呆在那里？”
云缺道：“自然是湘……”
话未完，他的脸陡的也变了。几乎同时，他与萧子庭本来扶着断萧的手臂，双双无力的垂下。
如大梦初醒般，萧子庭喃喃道：“她七岁的时候，我们十一岁。从七岁到十二岁，龙欢总共在湘西呆了五年，这五年的时间，我们也一直在湘西呆到十六岁。”
断萧道：“而她的乳母李婆婆，又恰好是师傅的同觉，是泄露龙欢当年在乡野藏身之处的内线。你想这到底怎么回事，还需要我再说吗？”
换月的眼睛睁得更大，满面不能置信之色，道：“你的意思，龙欢被强盗们劫走，其实师傅才是幕后的真凶？”
她全身突然又涌起阵阵寒意，颤声道：“难道她竟从那时开始，就已经在不择手段的报复龙战疾父女了吗？”
云缺也觉心头寒意浸骨，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当时已经掌握了龙欢的下落，她直接一刀杀了龙欢，岂非痛快？这样费尽周折，而且不惜带我们跟在龙欢附近，又是为了什么？”
满头的大汗涔涔而落，断萧一字字道：“也许她就是想让龙欢从小就深深恨上自己的亲生父亲，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以后，沾染上强盗们杀人如麻、不择手段的恶性，最好能亲手报复龙战疾。”
萧子庭道：“万幸的是，龙欢并没有按照师傅设想的那样长大，反而入淤泥而不染，最后居然成为了公正坚毅的女英雄。”
云缺道：“而且她十二岁就离开了湘西，恰好在我们十六岁那年，师傅也带我们离开了那里。”
换月目中突然泛起向往的光彩，道：“那几年，你们每隔几个月，就会回到我的家乡。”
云缺道：“那是因为你的家乡那里，出产一种上好的依兰花，是调香的不二妙花。而调香恰恰是师父除了泡澡，最为酷爱的一件事情。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会前往你的家乡那里，从当地花农手中，购制依兰花和压榨好的依兰花油。”
断萧仿佛大限将至，仰面，有气无力道：“那就对了。龙欢告诉我说，她那几年被强盗头子云霸天最宠爱的第五房小妾视作心腹，而那五姨太也酷好香料，所以龙欢经常奉她的命令下山，前往城中，从一位富家太太购制各种香料带回去。她说她对这个胆大包天的富家太太，充满好奇，但可惜那时用尽了法子，也无法窥探到她真实面目。就好像那个富家太太早已了解她的心思，所以总能提前避开她的种种鬼灵精怪的算计。所以直到至今，她想起来这点，心中仍感不安，直觉得这个富家太太并不简单，她迟早有一天，还会遭遇到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能令龙欢想起来，也觉不安呢？”
云缺道：“当年在湘西城中，我与阿复没少给师傅整理香料，往往我们整理的香料，过不了多久，师傅就会拿去了，再也没见回来。”
萧子庭道：“你的意思，那个富家太太就是师傅？”
断萧惨笑道：“不然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巧合呢？”
萧子庭道：“就算如此，这也不过说明李婆婆就是师傅隐藏在长清院的内线，她从龙欢很小的时候，就算计上龙欢了，事到如今，龙欢并未如她所愿长成歪门邪道，我们反而可以通过李婆婆，来追查师傅的藏身之地，你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断萧抬眼，惨笑着，凝视着他，一字字道：“既然龙欢早就在师傅与李婆婆的掌握之中，而师傅又是白凤凤的姐姐，李婆婆又掌握了花靥丝萝的种子，你想以师傅对龙战疾兄弟的恨意，会让龙欢就那么安安生生的长大吗？”
萧子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脸色惨白道：“你……你……你……的意思……”
他的手脚都已冰凉，断断续续说了好几个你，然而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只因这种后果实在太过可怕，他连想都根本不敢想。
然而断萧的语声却在此时，变得平静得很，道：“只怕早在龙欢很小的时候，李婆婆就可能喂她吃下了花靥丝萝，将她也变作了花靥萝女。”
萧子庭突然觉得自己站不稳了。
老实说，前天他因为担心龙欢断萧的安危，设法自朱云碧厨房的那口井，潜到竹居，却瞧见断萧和龙欢共卧一床的情景时，不是没有嫉妒。
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从自己的双生兄弟身上，体会到了最强烈的恨意，到底是什么滋味。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两天，老天就将断萧的幸运，他的不幸，转为断萧的不幸，他的幸运。
断萧看似得到了他们都在梦寐以求的龙欢，却最多只能跟阿雷董冰一样，都只能再活三个月。
换月云缺突然颤抖着，从侧面扑到他身上，两人紧紧抱着他，换月道：“这毕竟只是你的猜测，求求你不要这样自己吓自己了好吗？”
断萧长叹道：“你们认为我是在为自己悲伤吗？”
他目光低迷道：“我死不要紧，还有你们活着，可以继续揭发这阴谋，而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死又何憾？但是龙欢，她跟她的母亲，她的外祖母一样，都是一生只会真正爱上一个人的人。如果我死了，而她又爱上了我，那么以后的岁月，她一个人怎么度过？”
一滴眼泪滑下面颊。
谁也没有想到，断萧竟也会有流泪的时刻。
换月这才明白，到了这种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刻，断萧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龙欢。
云缺忙道：“你别忘了，早些年，我们跟师傅在一起时，她每当提起龙战疾兄弟的子女来，对龙欢的评价都是龙战疾的妻子虽然美丽无比，可惜女儿生的实在太过吓人，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儿有男人真心喜欢她。一个在师傅眼里，根本没有男人会喜欢的女子，师傅还有必要将她变成花靥萝女吗？”
换月道：“对呀对呀！所以说宁肯相信师傅李婆婆有可能将南宫清舞变成花靥萝女，也不可能把龙欢变成那样。”
云缺突然松开了手，整个人无力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换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又凝望着他，连声道：“呸呸呸！我只是随便说说，她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云缺无奈的叹气道：“虽然只是你一时随便说说的，但依师傅对龙战疾南宫慎的恨，却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拥有李婆婆这样不受任何怀疑的内应，原紫又怎么可能放过将她变成花靥萝女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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