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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慎之不知道林灵素的具体修为，但绝对要高出茅山的清虚子和清微子，那二人皆是阳神修为，林灵素怕是已臻致虚境界。
人类寿数最高可至双甲，以林灵素的修为，就算活不到一百二十岁，要活到七老八十还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他却说活不过今日，这绝非戏言。
道人好生恶死，不会开这种玩笑，林灵素亦然，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将目光投向了北方，就说明他寿止于今日，当与金人有关。
“难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避免吗？”徐慎之皱眉问道。
“除非我退出这场战争，否则没有。”林灵素摇了摇头。
徐慎之没有再接话，林灵素没有离开汴京，他的行为已经是最好的说明了，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师徒二人掠至城门处，此时城头站着多道身影，茅山的二位高功没有离去，吴元清也恢复了灵气，还有莫云星、张伯愈、陆家三兄弟、陈尧以及王宇等人。
“金人这几天有什么动静？”刚刚落到城墙脚下，林灵素就冲清微子发问。
“金人多次派人攻城，好在有真人布下的护城阵法，他们没能得逞，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清微子答道。
林灵素闻言点了点头，阵法可供一时之用，不能供一世之用。
阵法的存在隔绝了地气，人类对于地气的感知并不敏锐，但动物趋吉避凶的本能却是非常强烈，感觉不到地气就无法辨别方向，持续八日的阵法令得城中的牲畜尽皆受惊发狂，日夜乱窜。
林灵素前往城墙一角，揭去了一道阵符，阵法立即失效，随即回到了原位。
随着阵法解除，城中立刻安定了下来，牛马不再嘶吼鸣叫。
众人注意观察着金人的军营，金军之中有萨满巫师，汴京城的阵法撤离，瞒得过别人，瞒不过雄库鲁。
不多时，金军果然有了动作，开始集合军队向汴京城而来。
金人营地离汴京不足三里，顷刻之间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的十余万大军集合完毕，向汴京城压来，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站立在墙头上，皱眉看着那十余万的金军此时高声呐喊，心中生出一丝凉意。
那萨满巫师雄库鲁失去了坐骑，此时已然变成一只巨大的海东青盘旋于半空中，唯有脑袋还是人的脑袋，面目削瘦且狰狞，双眸中带有凛冽的杀意。
“嘿嘿，臭牛鼻子，你伤我族后辈，此次叫你不得好死！”人头隼身的雄库鲁俯首冲城头上的清微子高喊。
清微子没有答话，其他人也没有说话，看着四面八方的金军，心中已经冰凉到了极点。
那些金军将汴京城包围之后，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站立不动。
正当众人感觉疑惑之际，金军之中涌出了大量的魂气，魂气中还携带着浓郁的妖气，飘散飞入城中。
“萨满巫师想做什么？”清虚子眉头微皱。
道人的所学法术，真正用来杀人的不多，八成是捉鬼降妖的法术，萨满巫师派遣这么多异类魂魄飞入城中，不是飞蛾扑火吗？
“且看他们有何手段。”林灵素冷哼一声。
金军之中的异类魂魄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城中飞，妖气弥漫浓郁，冲天而起，当有数千。
那些异类魂魄入城之后，无一例外的附着于城中的普通民众身上。
片刻之后，变故发生，那些被异类附体的百姓两眼血红，突然对自己的亲人下手，踢打咬杀，且手持各种农具，冲向城中各处，看见人就追，逮着人就打。
不管是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孩子，被他们逮住就是往死里打，城中的情况瞬间乱套，哀嚎一声，惨叫连连。
更有甚者，引起大火烧毁民房无数。还有些色胆包天的异类，借人身行奸霪之事。还有些喜欢金银珠宝的，抢夺他人财物，无恶不作。
见此情景，林灵素面色大变，清虚子和清微子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金人会用出如此恶毒的招数，竟然让异类附身于人，令城中百姓互相残杀。
那些被异类附身的人惨死之后，附体的异类魂魄便会离开他们的身体，去附身于其他人继续行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之事。
“嘿嘿嘿，没想到吧？牛鼻子们，好好体验一下我给你们准备的大餐吧！”雄库鲁再喊一声。
“贫道拔光了你这畜生的鸟毛！”清虚子震怒，挥掌以灵气攻击那半空中的雄库鲁。
雄库鲁羽翼急振，飞高百丈，清虚子的灵气只能外放十丈，够他不着。
清虚子气得连连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这可如何是好？”清微子也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一两个异类魂魄附身于人，他们还能随手拿下，但是数千人被异类附身，根本不可能逐一将那些异类驱逐。
城中的情况立刻引起了城墙上弓兵的注意，他们察觉不到魂气，也无法辨别妖气，只是见城中乱象，不待命令便立刻挽弓搭箭，射杀那些作乱的百姓。
万箭齐发，如骤雨急至，有些被异类附体的百姓被箭矢射中，倒在血泊中呻吟，还有些没有被异类附体的百姓也被箭矢射中。
此时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不计其数，皆是些普通百姓，那些异类魂魄再次附身于他人，进行厮杀。
弓兵见状，再次挽弓搭箭，准备射杀。
“谁让你们放箭的？”林灵素冷视城墙上的弓兵，以灵气发声。
弓兵闻言，尽皆面面相觑。
徐慎之眉头微皱，这些弓兵不明白具体情况，胡乱射箭，死得只是城中普通百姓，那些异类可以再附身他人。弓兵放箭，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惨死。
金军围而不攻，城中此时一片混乱，妖物附身于人，四处残杀百姓，鲜血洒满了街道，妇人孩子的哭声令人听之脊背发寒，头皮炸裂。
林灵素眉头微皱，犹豫再三，招手叫过徐慎之，从衣兜内取出一方白玉符盒，掀起盖子，里面放置着左侧放置着一沓符纸，中间有一道间隔，右侧放置着一杆看起来稀松平常的毛笔，右下角一块区域装着一点晨露调和的朱砂。
徐慎之不知道林灵素叫他为何，但看到他拿出符盒，心里却自猜出了七八分。
“这符盒里装的这杆符笔，名为点睛笔，为南北朝时梁国画师张僧繇所用之物，画符可添三分灵性，我去之后，此物留于你。”林灵素对徐慎之交待的同时，逐一取出符纸，开始画写请神符。
徐慎之口没有说话，林灵素这是在交待后事。
“记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在你拥有莫大能力的时候，天地对你的约束越大。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学会约束自己，莫让天地约束你。”林灵素再次告诫。
直到画完第五道请神符，林灵素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突然按上了他的肩头，一股温和柔顺的灵气自而下行小周天，随即游走奇经八脉。
在这股灵气的滋润下，徐慎之感觉到浑身发热，在寒风凛冽的冬天，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当初被公输长风剑气破坏的经络快速恢复。
“我所剩时间不多，本想将剩余灵气过渡给你，助你开拓奇经八脉，没想到你的奇经八脉已经打通，只是除了任督二脉，其他六脉损伤严重，我便助你痊愈。”林灵素再道。
徐慎之眼圈微微泛红，心中涌上了一丝暖意，同时又感到十分悲凉。
他与林灵素共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个时辰，但林灵素对他的关怀不亚于一个父亲对儿子关照。
对于当师父的来说，徒弟与子女是一样的，只不过徒弟是传承技艺，而子女是传承血脉。
林灵素此时的遗言，就像一个老父对临终前自己孩子的告诫。
林灵素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当他画完第九道雷符之后，将符笔放归符盒，一并递与徐慎之。
徐慎之接过符盒，林灵素面目凝重，左手掐诀，口诵真言，“九天玄音，急召众神，齐会景霄，驱雷奔云，金钺前驱，雷鼓发奔，太一行刑，役使雷兵，来应符命，扫荡邪精，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九道请神符无风自动，飞上天空后自动焚化，随即，天空陡然凝聚大片雷云，雷声滚滚轰鸣，响彻数百里。
雷云之中，现出九道银甲神将，无一不是右手持着雷锤，左手拿着雷锥，威风凌凌，气势汹汹。
九位神将刚刚现身，城里城外，尽皆失色，跪地叩拜者数不胜数，那数千异类附体的农夫也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我等雷部神将，受真人符诏来此，敢问真人有何差遣？”九位雷部神将齐齐开口，声传四野，气势浩大。
“今有妖邪窃居七窍人身，祸乱人间，请诸位速降天雷，灭杀妖邪！”林灵素冲九位银甲神将稽首说道。
“真人所说妖邪，可是指那些被异类附体之人？”高空中有一神将出言发问。
“正是。”林灵素点了点头。
“这……”九位神将面面相觑，片刻之后，那先前开口的神将又道：“真人，这些异类魂魄窃居七窍人身，倘若降下天雷，这些被附身之人也会被劈死的。”
“诸位火速降雷，有什么后果，贫道一人承担。”林灵素再度稽首。
“遵法旨！”九位神将齐齐拱手。
城中那数千被异类附体之人齐齐跪倒，脑袋磕得邦邦响，请求九位神将放他们一条生路。
九位神将所驾雷云散开，以雷锤猛击雷锥，晴天霹雳骤起，震耳欲聋，众人连忙捂住耳朵张大了嘴巴，生怕被雷声震成聋子。
亮银色的雷霆顷刻降下，整个汴京外城仿佛在瞬间盖上了一块银色幕布，甚是状观。
天雷降临的瞬间，所有人的心中一阵剧颤，人力在天地威严前，就像一只蚂蚁和一棵大树，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如幕布般的天雷只是昙花一现，这种波澜壮阔的景象过后，城中只留下了一片焦土，那些附于人身的异类妖邪被天雷劈得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城中的众人惊呆了，满地只剩下了一片焦土与黑灰，就连许多房屋也被天雷引燃，燃起熊熊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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