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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卿心里大石放下，那股奇怪的茫然再度涌上心头，他察觉到连忙压下，挥手不耐烦：“需要怎么养，你出去跟云止写一副药让他去抓药就行了，滚吧！”
大夫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后退，到了桌边方才伸手取了自己的药箱转身出了房门。
裴卿的话被云止听了清楚，看到大夫便斜着眼，示意他在早已准备好的纸上写药。
裴卿垂眸，长歌的呼吸微喘，脸因为不舒服而微微泛红，眉毛紧紧拧着，长如蝶翼的睫毛轻轻颤着。
他伸手抄起长歌攥着床单的手，这只原本就如羊脂玉一样白净的手，如今因为病苦显得更加苍白，连皮下青紫的血管都是一清二楚。
裴卿的手指一点点拂过血管，从手腕到指骨，如陷无人之境。
“你……”裴卿的声音微微沙哑，目光不曾上移只是看着那只手，回忆着当年重华公主的模样，一个字一个字如是什么珍重的阿物儿一般，“究竟……是不是她呢？”
这句话看似是在问长歌，实则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迷茫，裴卿入世十年，从没有在女人身上犹豫过，而今天他犹豫了，他知道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但他一再逃避，如今才有了真正的空闲思索，他究竟为什么……要犹豫呢？
长歌是被干燥发涩的喉咙呛醒的，整个人像是诈尸一样猛地从床上半起身，伏在床边咳嗽着，巨大的动静差点把刚刚陷入睡眠的裴卿，从椅子上吓得摔了下去。
裴卿看见长歌的样子，想也没想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人稍微好了一点儿才倒了小半杯凉水。
“先润润嗓子，我让云止去拿热水了。”他轻声说道。
长歌看了一眼杯子，苍白的脸上嘴唇有些干裂，表情有些痛苦地点头接过了杯子，刚要仰头喝了，却在下一秒被裴卿夺了回去。
长歌：“……”
“我突然想到你生了病刚醒过来，不宜喝凉的东西。”裴卿不动声色将杯中的凉水尽数倒在地上。
长歌有些虚弱地看着他，满脸的一言难尽。
裴卿倒了水放好杯子，就看见长歌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好笑：“怎么了？”
长歌用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感觉到喉咙里有点儿腥甜，微微皱了皱眉，但看着裴卿似乎在等着自己的答复，立即摇了摇头，试着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说了声没怎么，话说到后面一个字就没有了声息。
裴卿看着她这副看起来不像是没怎么的样子，眉头跟着一皱，声音也跟着柔和了下来，坐在床边摸了摸长歌的头：“忍着点儿，一会儿喝了药我再让大夫给你看一下。”
长歌瞪着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裴卿不似作假的表情，一时间又是一番一言难尽。
她发现，自己不过是病了一场，为什么醒来就感觉裴卿已经不是裴卿了？云止并没有让屋里的两个人等太久，很快就端着热好的药，带着一个年迈的大夫快步走了进来。
裴卿接过药就让云止出去了。
长歌伸出左手就要从他手上拿药，却被裴卿偏了偏手腕躲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瞪眼，就听见裴卿说道：“你别动，让大夫给你看看，我喂你。”
长歌的手在空中愣了几秒钟，最后在大夫上前用一根绳子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的时候收了手，她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红绳上，眼中闪过一丝不舒服，但很快被她隐去。
她不喜欢在手腕上绑这样的东西，这总是让她忍不住回想起一些不堪的回忆，但现在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裴卿却并没有漏掉她眼中的不适应，心中微微一沉，看着大夫的眼神随之有些凌厉，看得大夫几番抬手擦着冷汗，一句话都不敢说。
绳索被拉出去，长歌便顺着绳子的结看向了大夫扶在绳子上的手指，余光看见一个白色中夹着黑色的东西靠近自己，转过头就看见裴卿拿着个勺子递到了自己嘴边。
她看了看裴卿，有些不理解他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张嘴将药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一下子顺着口腔一路滑进了胃里，哭得长歌不禁皱了眉，她一向不喜欢吃这种苦的东西，所以一时间没忍住，眼泪都险些被苦出来。
裴卿看着她眼泪花花的样子，一下子就有些慌，放下勺子伸手碰她的脸，温问道：“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长歌被带着细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脸，觉得裴卿应该是在占自己的便宜，但想想除了两人在花楼和花苑中的风月事以外，她也没觉得裴卿是个荒淫无度的人，应当是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的才是，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巧这个时候大夫也把完了脉，将线从长歌手腕上取下来，从头到尾没看两个人一眼，只是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被裴卿问起，才以一种“大人原来你还记得我啊”的表情看了裴卿一眼。
“夫人的状况已经好了很多，只要之后好好吃药，养几天就不会有事了。”大夫恭恭敬敬说完就出了屋子。
房间中再一次只剩下了长歌和裴卿两个人。
长歌觉得房间里气氛很凝固，想要说话，开口时冷空气刮进嗓子带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裴卿忙帮她拍着背。
咳完之后，长歌懒洋洋地靠在床沿上，半眯缝着眼看着裴卿，半晌压着嗓子提醒了一句：“药。”
请麻烦先把药给我喝了再看我。
裴卿立即惊醒，看见了手上的药也反应过来，舀了一勺正要喂她，长歌却偏了偏头皱眉道：“不用，你把碗给我，我一口喝了，不然受不了这苦味。”
裴卿闻言看了看手里的碗，闻着那浓郁的药味也觉得苦得不行，便将碗给了长歌：“你能行吗？”
长歌懒得理他微微点头。
裴卿便也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行，你喝，我去给你拿点蜜饯。”
他这句话出口的时候，长歌心里是滑过了一丝感动的，她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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