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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暗自摇头，她可不敢低估那些女人的手段，只怕是到时候等不到奚晏的救援，自己就栽得爬不起来了。
正当此间，殿外有传话的小太监匆匆蹬阶而上，附在门口的小禾子耳边说了几句话，小禾子神色微动，低声叮嘱他继续回去盯着，转身边至奚晏声旁，压低声音说道：“皇上，人进了朱雀门了。”
“来的这么快么，看来二哥是迫不及待了。”奚晏笑了笑，将白狐狸毛的大氅披在肩上，棱锋微聚的眉头上扬，落话道，“那便让人都部署起来吧，朕要看看，朕的二哥能够为了心中私欲做到怎样地步。”
他话音落毕，小禾子便道一声喏，立刻下去吩咐人部署了。而朝歌裹紧了身上的袄子，只觉得今日将是一场硬仗，她虽只是做一个牵引的棋子，却也观得奚晏在其中付诸多少筹谋与心血，成败在此一战，若成，二王爷乃至周家，都将被彻底撼动，若不成，也无非是沦为阶下囚，再不济就是要命一条，说不准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奚晏见朝歌不说话，以为她是有些害怕，抓着她的手捧到掌心微微呵气。
“等这件事解决了，朕定要让御膳房做一道羊肉玉檀羹，这天气越发冷了，总要吃些暖胃的东西。”
朝歌笑了笑，这等关头他还有心思关心膳食，她抬眸道：“皇上对此事有几成把握？”
“朕若说十成，你信是不信？”
他表情自若，似乎并不把这样的紧张局势放在眼中，生来便力求事事掌握于手的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朝歌闻言，在放下心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果然君王不是人人当得，这般事事都要谋密到滴水不漏的程度，究竟要经历多少明争暗斗才能做到如此？
就在朝歌暗自思量之事，外头已经传来了喧哗声与杂乱的步踏，她回过神，只见奚晏拉过自己的手到塌前，而奚晏掀开锦被躺了下去，小禾子随后就将幔帐放了下来。她不明所以，奚晏却低声道：“侍奉在朕边上便好，不要出声。”
朝歌点点头，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而下一刻殿门便被什么人大力踢开，迭起的脚步声渐近而来。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皇上寝殿，岂容你们放肆！”
小禾子挽着拂尘，做出惊慌之态，声音尖利而刺耳。
领头闯进殿里的乃是一个络腮胡大汉，他身披黑甲，腮须茂密，眼似铜铃，是十分凶神恶煞的长相。
领头人道：“微臣施亚，皇上病重，应保国本，微臣前来求皇上示下！”
“你这话是何意？”小禾子质问道，“皇上未曾宣召你，你却带着这么些人闯进来，如此放肆，施将军也是老将了，怎这般不懂规矩，还是说何人授意你行大逆不道之事？”
施亚曾是骁骑营的副统领，掌管数万将士，后因在职期间以官职压人，被奚晏降位。只是此人心怀不甘，后辗转竟投至周家麾下，又被周泽衫捧上了副将职位。
他此时神色得意地看着小禾子，扬起眉头说道：“微臣不敢，只是皇上病况每日愈下。微臣身为臣子，自然要为君主分忧解难。”
说罢，施亚抬手一挥，便又有俩小丛军队踏入殿中，他们皆是铠甲披身，手持利刃，看得宫殿内的宫婢们心惊胆战。
小禾子怒斥道：“施将军难道不知宫内禁止外臣佩戴刀刃，你这般作为，难道是想犯上作乱不成？”
施亚笑道：“禾公公，此言差矣。微臣乃是为了皇上着想，如今宫中众人皆知皇上病重，这当口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唯恐有旁人会趁着机会加害于皇上，臣携众军将前来护驾，又何错之有呢？”
他气势盛然，丝毫未将小禾子的斥责放在眼中，又将如炬的目光转向幔帐之内，只听得幔帐之内奚晏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何错之有，施将军竟如此为朕着想，倒叫朕有些意外呢。”
奚晏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病入膏肓的虚弱状态，施亚微微有些意外，但片刻后又回过神来，说道：“臣一心为皇上，不敢懈怠。只是皇上您如今病重如斯，务必要为身后事考虑。放眼满朝，唯有微二王爷奚秩忠勇有谋，可堪重任。臣请旨，请皇上立诏书，将二王爷封为储君，日后恰接您位。”
“你好大的胆子。”
奚晏的声音十分冰冷，施亚隔着幔帐也能感受到有一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能令人寒颤的目光，盯得他有些发慌起来，但一想到事到如今，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还有周家和二王爷做后盾，便又镇静下来，定声道：“皇上，忠言逆耳，您需为长远打算啊。”
他说罢，指示了手下人捧着一封明黄的丝帛上前来，上边字字分明，乃是之前从御书房偷出又被周奇安改了名字的“遗诏”。
“请皇上命您身旁的禾公公在明日早朝时宣读此圣旨，也好让二王爷能早日帮您分忧。”
侍从捧着圣旨就要掀开幔帐进来，小禾子怒得一脚将他踹了出去，而施亚粗眉皱起，抬手就让人将小禾子双肩锁住，令他动弹不得。
“禾公公脾气不小，还是降降火气的好。”
“你……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小禾子怒呼。
帐子内，奚晏握着拳传来一阵咳嗽声，施亚在外头只见有妃子忙上前为其顺气，心想皇上果然是病榻缠身，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皇上，请宣旨意吧，臣都是为了皇上着想。”
他字句有力，朝歌在里头一面见奚晏装咳嗽，一面听得施亚在外头大肆宣言，微微摇头，这些人真是没有什么脑子，奚晏怎么说也还坐在皇位上，即便他们以为他命不久矣，也不该用这种最蠢笨的方式夺权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一丁点儿退路也没有了。
奚晏冷眸微聚，隔着幔帐也丝毫不减帝王威慑之气。
“若是朕说不呢？”
“皇弟，你何苦坚持，施将军乃是为了咱们岱国，为了您考虑。”
只听殿外有声音传来，一身橙黄衣袍的奚秩迈步进来，双手负在身后，神气凌然。
“二哥。”奚晏看着他走进来，音色更是冷了几分，“你这是要亲自来逼朕？”
奚秩在部署这一切之前犹豫了许久，但他深知周奇安说的对，皇权面前没有亲情也没有仁义可讲，一旦出手唯有一做到底，任何犹豫都将是死路一条。
他握紧身后的手，定声道：“皇弟说错了，本王只是听闻你龙体抱恙多时，特来探望，想必皇弟如此明智之人，应当知道在这节骨眼上，该怎么做才是最恰当的。”
殿内的气氛僵着，奚秩抬手指了指奉旨的侍卫，对奚晏说道：“还请皇弟快些下旨，于你我都有好处。”
他说着，却见奚晏忽而笑了起来，音色是一向的清明，甚至略带了些讽刺。
“二哥凭什么认为朕会妥协呢？”
奚秩自信地挑了挑眉：“皇上，您还有别的选择吗？卧榻至今，朝野怨犹，世人都知您时日无多了，况且今日这殿中，都是本王的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亮话，这旨意您是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
“是么。”奚晏止住笑声，“若是朕不肯，二哥是不是要弑君妄上？”
他目光扫看向幔帐外一个个持刀而立的兵卒，这些人有的是虎威营的，有的是骁骑营的，大多都是散部手下，恐怕周奇安提供给奚秩的假兵符倒是成了名正言顺搜罗这些乌合之众的理由。
奚秩笑：“皇上严重了，臣惶恐。”
只是若今日奚晏当真不肯，他就算是让人按着奚晏的手，也要让他把传国大玉玺的印盖在上头。
“朕看，二哥是艺高人胆大，惶恐二字当不得。”
幔帐之内，只听奚晏声音有力，在须臾后，幔帐被一双纤手挽开，朝歌站在内侧，绝丽容颜被光染晕照，有着难以言喻的美，而明黄的纱帐下，奚晏巍坐在榻上，朝服加身，玉冠于顶，哪里有半分将死之人的病态。
“你……”奚秩十分诧异，“你的病？”
“二哥似乎很希望朕病痛缠身，不久于人世？”奚晏说道，俊逸的面容上带着寒意，“可惜让二哥失望了，朕安然无恙。”
话毕，他扫看殿内众人，不止是奚秩，就连施亚也略显慌张，与奚秩两两对视，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奚秩捏紧掌心，心中开始打鼓，奚晏竟然根本没有被瘟病折磨，那么这些日子来，他装出病重的样子，岂非是一场设计……
无数种可能在奚秩脑海中滚过，他心慌，思乱，但奚晏冷冷的目光与这满室的兵卒都在眼前，他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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