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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雪与韩容泽都不是矫情的人，不会随便抱怨上苍，抱怨命运不公，抱怨他们遇到这许多的阴险狡诈，他们朝前看，遇着事儿想得是如何解决，而不是为什么他们会那么倒霉，遇着这样的事儿。
换句话说，两人都不是会往回看的人。
韩容泽突然间回忆两人初见的时候，这让聆雪有些不安：“是不是贾似道的事情并不顺利？”
聆雪等人得到的都是好消息，韩容泽被封为护国大将军，贾伟宁成为年轻的丞相，贾似道便是不进天牢，也没法子出来兴风作浪了，这该是处处顺心的，然而韩容泽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不像。
两人都不吃了，索性便到次间的罗汉榻上坐了说话，正是午膳时分，阳光正好，初春的阳光暖融融的洒在罗汉榻上，罗汉榻上铺了缠银丝的苏绣棉垫，阳光落在银丝上头，仿佛湖面上的波光涟漪。
聆雪与韩容泽一并落了座。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同你坦白。”韩容泽嗓音有些低沉，但晒在阳光下，不是那种阴霾，反而像是阳光下干燥而温暖的锦被。
聆雪耐心聆听，韩容泽这样郑重其事，想必是一件极紧要的事儿，然而她从他眼底什么也瞧不出来，朝堂之上事事顺利，怎得韩容泽的模样，却像是出了极大的事儿？
韩容泽能感受到聆雪的不安，她长长的眼睫轻轻忽闪着，带着一份慌乱。
他原该是要立刻安抚了她的，可他不确定，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安抚，还是……威胁。
“前几日被关在镇国公府的外书房里，我想了许多事，起先念着的是贾似道将广西、开平的兵马都撤回来，失了战机，再然后念着的是吴卓和诺家人到底是谁在说谎，又是为着什么说谎，又是为什么忠心于我。
然而如此过了半日，我心里念着的便全是你，与你是怎么相遇的，如何相知，明明这世间之人如此之多，为何独独对你情深不悔。”
韩容泽说的极慢，温暖干燥的话语似阳光一般从他口中缓缓倾出，渐渐安抚了聆雪有些不安的心跳。
彼时聆雪才扬起脸来，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摄入了一点阳光，亮亮的，勾着人沉沦。
韩容泽原还有几分犹豫，此刻却像是打败了仗一样的，笑容涓涓如流水：“你知道，我为何会被贾似道用炸药威胁，一面是权势荣耀，兄弟情义；一面是你。
我自从放下那个位置后，想的便是若永嘉坐上那个位子，便是做不得明君，也能做个仁君，有我在，想要维持一个太平盛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贾似道与我提出放弃你的建议时，我没有片刻的犹疑，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你，莫说是用这些来换，便是用江山社稷来换，我想，我仍是不肯。”
聆雪心中震荡，江山美人，对男子来说，似乎总有这样的抉择；对女子来说，最大的抉择，想必也就是贾似道给她出的条件了。
聆雪原不是爱表功之辈，此时却想要与韩容泽的这份心心相印，轻启朱唇道：“贾似道开了贾府主母，以及婉婉婚事的条件，我也不曾有片刻迟疑。”
“不，我跟你想的不同。”韩容泽干净修长的手覆在聆雪的柔夷上，一鼓作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我那时想的是，若是我逃不过这一关，或是，日后还有这样的情形，那么我还是会如此选择，宁肯让你同我吃苦受罪，也要同你在一处。”
韩容泽迎上聆雪漆黑如点墨的眸子，手上愈发用力握住聆雪的手：“我这个想法自私又霸道，明知道若是我不成了，你跟着贾伟宁也会过上不错的日子，他也能待你好，贾府上下的人，也不敢有半分为难，甚至贾夫人都比我母亲聪慧果决，可纵是这样，我还是不想放你走。
我自私的厉害，也不容你有反悔的机会，这辈子生死与共，休戚相关，我容不得你用任何因由离我而去，生，是我韩容泽的妻，死，同穴。”
这是韩容泽被关在书房的那几日，想到的。
他才捋顺了自己所想，就被自己惊住了，他自认君子，然此种想法实在是小人行径，偏他明明知道，却放弃不得，宁肯背负小人之名，也不肯放手。
贾似道的事情一了，这件事儿似乎可以揭过不提，只韩容泽知道，便是再来多少回，他也一样的想法，他死也不会放手，也不许聆雪放手。
韩容泽说完，乌沉沉的眸子落在聆雪身上，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被她骂上一顿也好，能让她出了这口气，便算是好的，总归他是不预备着什么大难来临各自飞的，死，他都要拉着聆雪一块儿。
聆雪听得韩容泽这番话，再看韩容泽此刻形容，就像是犯了错的猫儿，仰的四仰八叉，露出雪白的肚皮来，任由你处置，总归错是犯了的，而且预备着，日后这错儿还这么犯下去，不想改了。
明明该是极严肃的时候，笑意却爬上了聆雪的眼角眉梢。
韩容泽闹不明白，聆雪此时笑意融融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说的可笑？还是觉得他说的是胡话，心里不是这样想着的？
待韩容泽想要认真的再表述一遍的时候，却听得聆雪温柔似水的语调：“可巧儿，我同你想的一样，生死与共，休戚相关。”
韩容泽微怔，一时不知道聆雪说的是真的，还是顺着他的话，不想要他觉得自己是小人，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抚他。
聆雪笑着睇他一眼，问：“怎么？莫不是在你眼里，我便如同菩萨一样？有福同享，若是有难，我自己一人担了，将你推得远远的？或是让你为着那些荣华富贵，索性抛弃了我？”
韩容泽认真想了想，好像也不是这个样子，那日在镇国公府的书房里，宋氏把贾似道的心思道的明白，聆雪听到了，只要放弃她，他便仍旧是护国大将军，仍旧能成为朝堂上的顶梁柱。
然而那时候，聆雪从没劝过他一句，放弃她。
好像……的确是如此的。
聆雪含笑说道：“瑞姐姐今日回宫，说是要在宫中小住一阵子，还说在杨家给杨大哥预备好了通房丫头，我当时觉得瑞姐姐多此一举，杨大哥待瑞姐姐那样痴情，怎么会碰旁的女人？
当时瑞姐姐便同我说，我未曾大婚，不知男子脾性，猫儿都是要偷腥的。”
聆雪方才还将韩容泽想象成猫儿一般的人，这会儿再提起这话来，眉眼弯弯，漂亮的不像话，韩容泽瞧着这样如花似玉的聆雪，就有些移不开眼，连话也不曾接上。
另一个缘故便是，韩容泽私心想着，有了聆雪，他眼里再也放不下旁人了，纵他是只猫儿，这世上除了聆雪一人是鱼，旁的人都不过荒地野草，他如何会偷腥？
只这么一想，他怕是恨不能将聆雪拆骨入腹的，想法一起，浑身就有些升腾起来的欲望，连忙压制躲避了去。
聆雪听得韩容泽不吭声，还躲开她的视线，微微嘟了嘴巴，难得露出几分娇俏模样，娇娇软软道：“总归你想也不要想，你知道我的本事，没什么过去我是不知道的，就算你自制力强些，能绕过我的眼，旁人却不成，若让我知道，我便日日在你的汤里放菱角。”
菱角的事儿，韩容泽明白，姜帝原就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用菱角没多久就不行了。
韩容泽原正要压制这个念想，不想聆雪却提了这个，几乎下意识的就接口：“那若是我从来不曾想过偷腥，你要在我的汤里煮什么？”
……
聆雪被韩容泽问住了，等反应过来，莫说是脸儿，便是耳朵尖儿都红透了。
话赶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聆雪不是不知事儿的小姑娘，甚至不用婚前的教导，在姜国的后宫里，只瞧一瞧姜帝或是得宠的妃嫔，便能知道一二，甚至，那个没了的糖美人，聆雪也是瞧见过的，哪里有她不知道的？
这么一想，聆雪的脸儿愈发红了个透，水灵灵的，在阳光下，好似红玛瑙雕琢的美人一样，无处不精致。
聆雪已然及笄，够了大婚的年纪，从前只要从旁人眼底看到这些，便觉得恶心的厉害，如今将人换成她同韩容泽，整个人都烧透了。
偏此时的聆雪在暖阳照耀下，粉嫩嫩，红扑扑的，好似果林里头带了露珠的桃子，诱着人去咬一口，这般惑人姿态，落在韩容泽眼里……
韩容泽自认是再冷静自持不过的人，此刻一忍再忍，觉得自己后背上的新肉痒的可怕，从心底里钻出来的痒意，迫得他只想脱衣。
“聆雪……”韩容泽带着诱惑的低沉声音在聆雪耳畔响起。
韩容泽咬着牙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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