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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聆雪的将军府，要安排个屋子说说话，总是便宜的。
端瑞给了聆雪一个鼓励的神色，笑盈盈的说道：“你们尽管去，我们这就要往后头去听戏了。”
杨太后要晚些时候才来，端瑞一早便定了戏班子，不是宫里头养着的那些，民间自有民间的好，点了两出极和乐美满的戏，皆是杨太后那般年纪爱瞧的。
这会儿她们先过去，听得是两出夫妻举案齐眉，情意绵绵的，倒也招这些个姑娘，夫人们喜欢。
聆雪与洪姑娘走的并不算远，不过过了一个穿堂，进了一个抱厦。
如今天气暖和了，坐在这儿，倒比坐在屋子里头更舒适些，靠南一面的轩窗都打开来，窗下种着丁香，香气随着暖风吹进来，和煦温馨。
洪姑娘与聆雪落了座，聆雪请她在罗汉榻另一侧落座，洪姑娘却不肯，只在聆雪下首的玫瑰椅上坐了，聆雪见状，也不曾勉强。
冉洛在旁服侍着，略有些奇怪，毕竟先前聆雪同公主和贾馨宁一道商量的时候，是偏向这位洪姑娘做贾府主母的，怎么这会儿洪姑娘上赶着交际，郡主反倒有些淡漠的疏离？
冉洛不知何故，却也不曾怠慢，这抱厦还不曾来过，冉洛便从屋里挪了一个三足鎏金缠枝莲纹小香炉出来，燃了静气祛晦的香料，香料味道清冽宜人，是韩容泽专门写了的方子，独独配到将军府来的，中间采买办和内务府两边守着，就怕人在香料里动手脚，因而香气极纯粹。
洪姑娘原还是满面笑意，在见着这袅袅升烟的香炉后，笑容却渐渐僵硬起来，有意无意的避开视线，待略坐了坐后，莫说是与聆雪说话，连神情都有些躲闪。
冉洛起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后来见洪姑娘拿了帕子掩住口鼻，目光有些嫌恶的看向那香炉时，才反应过来。
冉洛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将这香炉撤下去，就听得洪姑娘含笑张口问道：“郡主可否将这香炉撤了去？我……一贯闻不得这烟气。”
冉洛想着，这便难怪了，可心里头又有几分奇怪，既是要办宴席，自然是提前将来客的喜好都打听过的，洪姑娘同那位林姑娘都是重点照顾的人物，得来的消息上头，可不曾有这样一条。
“姑姑往前头去吧，若太后到了，便派个小丫头来通禀一声。”聆雪如今鲜少不让人伺候在跟前，毕竟连同韩容泽一道独处的时候都没有了，自然就不介意冉洛，浅诺几个跟着。
冉洛听着聆雪这吩咐有几分奇怪，再一个，聆雪自来是个好说话的，不过是个香炉，不过是件小事儿，自家郡主今个儿却是不给撤换了去，倒好像是另有因由，还有这位洪姑娘也奇怪的很，方才在外头的长袖善舞，人人瞧得明白，怎么这么一会儿，就改了性儿？
冉洛觉得这事儿不简单，福身应了，转身出去，吩咐浅诺在抱厦门口好好守着。
聆雪都能打发了跟前的姑姑，洪姑娘又不是个蠢的，便冲着自己跟前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立刻退了出去，到门边同浅诺一道立着。
抱厦本也不大，只这会儿三面开了轩窗，就显得格外宽阔，洪姑娘好半晌才张口道：“让郡主见笑了。”
聆雪端着官窑天青釉茶盏，含笑看着洪姑娘，不置可否。
洪姑娘原在过来的路上，笃定且信心十足，这会儿心里却有些突突了，只面上倒还持的住，瞧不出半点端倪来，好像还是之前那个大方爽利的模样。
若不是聆雪从洪姑娘眼底瞧见了那桩事儿，怕这会儿也想不通透。
聆雪不张口，也不撤香炉，洪姑娘先还有些慌，过得一会儿，没听得聆雪张口，渐渐平静下来，她想着，没人能知道那件事情，郡主自来就在宫里，更不会知道，这会儿不肯撤了香炉，大抵只是因为她是郡主，在宫中养尊处优，用惯了香炉除异味，不肯更换而已。
这般一想，洪姑娘就稳住了，含笑对上聆雪的眸子，笑盈盈道：“我这人不大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便与郡主直言了。”
聆雪含笑望着她，微微颔首，却觉得洪姑娘这话不尽不实，若真是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只会直言，又是怎么将外头那些个世家贵女都哄住了的？
洪姑娘会这样说，只是因为，打听过她的性子，知道她不喜欢拐弯抹角罢了。
洪姑娘强忍着对那香炉的不适感，这会儿倒是真心要直言的，她想快些同聆雪说完这些话，不想再在这抱厦里坐着。
“是这样的，我知道公主与郡主办这个赏花宴的目的，也知道时间紧迫，我是特意与郡主开诚布公的，贾府的婚事，我很乐意，且并不在意过去的事情。”
洪姑娘原意倒不会说的这样直白，只现在对这个香炉的反感，让她一刻也不想多留，只差直接同聆雪说，她知道聆雪是这其中的最关键人物，因而才来找她，又恨不能与聆雪说，她想做贾府的主母，且日后这桩婚事成了，她知道如何保持两府的关系。
聆雪若是没有天赋异禀，大概听了这话，便啧啧称奇了，然而此时的她，却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信了洪宝芸的话。
聆雪略想了想，伸手将那手掌大的小香炉挪到跟前的梅花小几上，又指了指小几旁，罗汉榻的另一侧，与聆雪比肩的位置问：“既是如此，洪姑娘为何不肯在这儿落座？”
洪姑娘起先要坐在聆雪下首，是谨守本分，她是大理寺丞的女儿，身份同郡主是比不得的。
但若是贾府未来的主母与聆雪这个护国大将军府未来的主母的身份，却是旗鼓相当的。
聆雪指了这个位置给洪姑娘，等着洪姑娘给她一个答案。
若没有这个香炉，洪姑娘势必要立起身来，坐到这处，然而此时的她，紧紧握住玫瑰椅的扶手，想要撑着这个力量立起来，半晌都未能行。
洪姑娘强撑了好半晌，也没成功，手心里都是汗，最终颓然的在玫瑰椅的扶手上，慢慢滑落下去，似是整个人都脱了力气。
聆雪似是半点也不急，就那么等着，直到看着洪姑娘脱力往后微仰着，才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
“便是为着这香炉吗？”聆雪清浅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抱厦里头，有些空灵：“可不止将军府有香炉，宫里任何一处大殿，偏殿里头都有香炉，便是我这里的被撤了去，旁处的呢？若是到了仁明殿和慈宁殿呢？”
不是聆雪不近人情，而是洪姑娘这个要求，放在旁处行不通，她心软，到了仁明殿，韩皇后可不会有半分心软。
洪姑娘便是比她大一些，也不过十七，在韩皇后眼里，不过是个小姑娘。
她们要为贾府寻的这个人，势必要能对抗韩皇后的，便是不能胜韩皇后一筹，也不能被韩皇后抓住了把柄，压制了去，甚至为韩皇后所用。
若是这位洪姑娘自己撑不过这一关来，那么，也许那位性子冷的林姑娘更合适些，总归林姑娘秉性高洁，许多事情不曾放在眼里，到了仁明殿也一样。
只是林姑娘掌家理事的本事，比之这位洪姑娘怕是差的远了。
但杨太后前两日便提点过，这世上人无完人，总不能将洪姑娘同林姑娘硬生生的合成一个，有失有得，强求不来。
若最后定下那位林姑娘的话，少不得要有得林姑娘信任的管事在身边，替林姑娘打理着人情往来适宜；若定下这位洪姑娘的话，倒是省了这许多的麻烦，但却不能让她成为韩皇后手里的棋子。
聆雪张口同洪姑娘提了仁明殿，也没想遮掩着，洪姑娘既然知道这宴席目的，也表达了自己的目的，聆雪自然要跟她说明白，日后要面对的人与事。
贾府还好一些，总归贾似道同贾夫人再怎么闹，也不会想着家宅不宁，最后落得一家子树倒猢狲散的结局，因而当真面对什么事情的时候，贾似道同贾夫人还是会同这位儿媳妇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难的是韩皇后那一关，韩皇后自来将所有人都当成棋子，贾夫人便也罢了，若有洪姑娘，林姑娘这样的小辈儿，韩皇后怎么可能会不利用？
洪姑娘自己稳了稳，还是没气力坐到聆雪身侧去，她缓了缓，同聆雪说道：“我肯自荐，自然有着准备，只没想到，还是在郡主这里露了怯。
这个缺陷，我日后自能改正，只便是这样，我也还是要说，旁处不敢夸大，只这临安城里，怕也只有我最合适这个位置，且将来还不会给郡主添堵，最重要的是，短时间内，郡主怕也没什么可挑的，不是我，便是那位林姑娘了。”
“那么，洪姑娘便将自己的诚意说出来，我听一听。”聆雪鲜少这样咄咄逼人，只洪姑娘点出她们的窘迫，分明就是对这个位置势在必得，若是从自己这里走不通，那凭着洪姑娘的本事，怕要去寻韩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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