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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明是他占了上风，受伤的舒易辰已经反抗不过他，滚烫的枪管对着地面，青筋暴突的颈脖被掐得发红，警员举着枪慢慢靠近，善恶终有报，这些坏人即将接受法律的制裁，被绳之于法！然而，在这个终章奏响的时刻，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身体狠狠地晃了晃，即使咬紧了牙根，不甘心地蹙起了眉头，抿紧嘴唇，也还是抵挡不住心口那迅速扩散的剧痛！
这大约是命运对他的审判，一直以来，遵循着某种意味不明的规律，考验着什么他说不清楚，只知道许多次，要么万劫不复，要么涅盘重生……
“……？”舒易辰紧紧盯着他，于是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痛苦，随后颈脖上的力道变轻了，枪管上的束缚也松懈了，本来以为的穷途末路忽然有了转机，或许他并没有输，至少没有全输。狰狞的笑容在他脸上怒放，蔓延的歇斯底里让他双眼赤红，是人是鬼已经分不清，这一辈子到底为什么而活、下一秒是不是就会死去这些都变得不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输给舒灏然！
“哈哈哈！”
“呃……”
一旁，费力喘息还没有昏厥的舒旌宇，惊骇过度反应不过来的白萍，以及所有在场的警员，没有人想到这样尘埃落定的局面会突然逆转，所有的画面那么快，快到没人可以阻止，却又像是慢动作，慢到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细节，他们都看得很清楚。
舒易辰狞笑着放弃了那把抬不起来的枪，枪身的重量落在舒灏然手上没有多久，就落在了地上。枪落地的时候，舒易辰已经用左手拔掉了右肩上的短刀，鲜血喷溅，他却毫不在意，像是这一刻肾上腺素激昂澎湃，就连疼痛也没什么感觉了！
沾染着鲜红的短刀，顺着被拔出的轨迹，拖曳着血珠，利落划向舒灏然的颈脖！舒灏然苦苦支撑，仅凭着本能松开掐着舒易辰的手，向后退去，想要退得更开一些，空出警员们可以开枪射击的空间！一进一退，一退一进，舒易辰哪里肯放过，就在舒灏然踉跄后退的同时，他猛地向前一步，左手的刀换给了惯用的右手，左手握成拳，凶狠地击向舒灏然的心窝！
这一拳舒易辰用了全力，不过舒灏然随着力道后退，加上防弹背心的作用，所以没有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这一拳让舒灏然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抑制不住向后倒去，然后他看到了舒易辰得逞的笑容，看到了白亮的光如毒蛇般咬向他的胸膛，看到那一夜面包车上相似的情景，看到许多回忆交叠扭曲，最后的最后，一切混沌在眼前安静下来，定格成凌慕安送他出门时笑着的样子……
嘭！
舒灏然后背落地，舒易辰则摔在他的身上，一声重响后，时间仿若停止了那么一两秒钟，包括所有人的呼吸和动作，直到舒灏然无力地仰了仰头，瞳光散乱地看着天花板，像是看着什么最重要的人，随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一道痛彻心扉的痕迹，吞咽不下的温热液体从他口中汩汩涌出，转瞬间那仿佛盛开的黄泉妖花，绚烂酴?成了最凄绝的景象！
人们的目光落在了舒易辰的右手上，他的右肩受了伤，所以右手的力量受损，但随着倒地的冲力，短刀的尖端还是“顺利”地刺穿了防弹背心的阻隔，进入了舒灏然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死吧，灏然……”
“……”
大约永远也忘不了的这四个字，那一夜，胸口的刀，哥哥的低喃……如同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带着他逃不开的结局，再次降临在他面前，心绞痛让他失去了该有的力气，而彻底疯掉的舒易辰面对最后的机会，没有丝毫的犹豫……
警员们冲了过来，舒灏然颓然地倒在那里，看到模模糊糊的光影，听到远远近近的声音，最初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但他心里很难过，重生后第一次这么软弱地想哭，却又茫然失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哭……
[鱼片粥我最拿手了，不过你可别过点，冷了就不好吃了。]
安安……
[嗯，我等你，没事的，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会发生的应该都是好事……]
安安……
[啊，小安然又动了，一定是在说爸爸早点回来，哈哈~]
安安……
还有人在等他回家，他得回家，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人，他不想她难过。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说好的，他不能食言，他很努力地，从来没有对她食言过，从来没有……
“舒少！”
“……”
“喂！舒灏然！”
“……”
“你这个混蛋！小安和小安然还在家里等你呢！你给我撑着！不许死听到没！”
“……”
阿胜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吃力地撑了撑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睛，渐渐看清了眼前担心的面容，喉咙里的血随着张开的嘴又涌出来，但他似乎找回了一些说话的力气。
“……听到没？不许睡，听到没！”
“阿……胜……”
“嗯……？！对！是我！我是阿胜！你没事，这点伤不会死人，医生就来了，你一直福大命大，这次也肯定不会有事的！”
“安……安……咳……”
“安安没事，很快她就来了！你好好的，不要吓她，她是孕妇，你不能吓她……”
“呃……阿胜咳……我不……想……死……安安……”
“嗯嗯，不死……不会死的，你不会死……长命百岁，长命百岁……你和安安，你和安安会幸福的，一定会的……”
“安安……照……顾……安……”
“……？”
“……”
“喂……舒灏然？你自己的老婆小孩……交给别的男人算什么啊？喂，你干嘛，这样没意思，好了，别装了……求你，别装了……”
他不想死，但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回光返照的力气很快就用光了，那仿若堕入深海的静谧，让他无法呼吸，这是死亡的体验，对于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了。
[你活该，舒灏然，你死有余辜，你活该！]
[我过后会去喝酒庆祝一下，你这个社会的米虫终于死了，真是太好了……]
[舒灏然，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是恶有恶报知道吗？]
无止无尽的黑暗里，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墓碑前一边笑一边骂的女人，看到她在心里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
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毫无意义的轮回？如果注定是这样的结局，那他的所有努力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凌慕安很紧张，覃凯开着车，全程板着脸没有说话，阿胜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舒灏然到底怎么样了，没人告诉她。肚子有点疼，小安然动来动去，显得有点活跃过头，她心里害怕，不断提醒自己调整呼吸，努力回忆孕妇手册上那些方法，让自己保持冷静，但似乎效果不好，在没见到舒灏然之前，她和小安然实在好不了。
所幸汽车开得很快，他们顺利抵达了医院，覃凯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模模糊糊，手脚哆嗦，根本没办法独立行走。
“阿凯……灏然他，他没事对不对？”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走到医院，她的恐惧不减反增，晃动的白色让她想要惊声尖叫，攒动的人群里，为什么没有她熟悉的身影？
[舒少的情况非常不好……你要有心理准备。]
“……”覃凯顿了顿，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带着她往手术室走，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像是就要忘了她是个孕妇。
“阿凯……”这样的沉默也是宣判，凌慕安像是溺水的人苦苦哀求，她不在意跟着小跑起来，也没心情去管小安然在肚子里如何拳打脚踢，只要有人跟她说舒灏然没事，要她怎么样都可以。
[小安要是问起来，你先不要告诉她，我怕她捱不住……]
“我不知道……”覃凯并不擅长说谎，这句干哑发抖的“我不知道”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手术室就快到了，他也濒临着崩溃，随着那个即将离开的人，堕入深渊。
“……”凌慕安大睁着已经蓄满泪水的眼睛愣了愣，随即揪着胸口喘了喘，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闭上眼睛和捂住耳朵，这样做才对，她得这样做，她不能再往前走了，不能再走了……
“……”
“……”
覃凯顿在原地，看着被凌慕安甩开的手，看着低下头一步步后退的她眼泪一颗颗狠狠地砸在地砖上，呜咽声渐渐变大，整个世界在她身旁轰塌，他却无力阻止，嘴笨地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阿、阿凯……其实，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回家……”
“灏、灏然他要我和小安然在家等他……说、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到家了……”
“这里……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人多的地方我不能去的，太危险了，我不能有事……我有事灏然会难过的，阿凯……谁能送我回家，我要回家……”
覃凯曾经很不看好她，对她毫不客气说过恶毒刻薄的话，但现在，看着茫然无措的她一边伤心欲绝地哭着，一边絮絮叨叨念着舒灏然，这才明白，她从来不是舒灏然的负担，而是希望，因为有她在，他的少爷才一次次挣扎着活过来，这次是不是也……
“小安！”
张璐的声音像是一声炸雷在覃凯耳边响起，等他回过神来，张璐已经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凌慕安，而刺目骇人的鲜红顺着她的裤腿滴落下来，染了一地！
“孩子才七个月，这个时候太危险了！小安，你调整呼吸，别慌，阿凯快去叫医生，晚了一尸两命啊！”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四周的人，不等覃凯去喊，已经有医生护士打扮的人跑过来关心，凌慕安靠着张璐，滑坐在地上，看着满手的血，已经难受地没什么力气。
[浩劫有多久我就陪他多久，陪他多久我就幸福多久。]这是她的觉悟。
[安安，你和宝宝都好，我才能好。]这是他的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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