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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不再是白日的血红色，冷白的光照着四周，渐渐照出龙邪的轮廓。看到那张脸上没有一丝瑕疵，我不由舒了口气。
刚想转身却被那少年拉住了手，我的手在打斗时被斩止所伤，这么一触碰，我疼得直吸冷气。
那少年好似没有发觉，目光定定的落在我脸上道，“我以为你会杀了他。”
我轻轻的笑了一下，毫不避讳的道：“若是他没有对你出手，我可能会杀了他，可是他向你出手，我却不想杀他了。”
“为什么？”少年姣好的眉目猛地蹙了起来，抓着我的手也是猛然一紧。“难道让他活着，让他有机会追杀我们吗，你还有力气同他拼命吗？”
剧烈的痛楚使我产生了一阵短暂的晕眩，待到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钻心的感觉，我望定他的眼睛，沉声道：“他向你出了手，我便不能让他痛痛快快的去死，我要让他生不如死，铁衣军的阴魂会伴随他直到灭绝的！”
“原来如此么？”他微敛眸子，慢慢的松开了我的手，眼睫毛覆盖了眸子，我看不到他的情绪。只听见他细弱蚊虫的声音在山谷里渐渐散开。“伊祈月，也许我不是你师父的转世。”
我微微一怔，他不下一次的跟我说过他不是苍荼，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认真。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不是师父转世”那几个字眼不断的在我脑海中飘荡，我的心也开始变得空荡荡的。
“若我不是你的师父，你要怎么做，伊祈月？”他很不心甘的重复了一遍，语气比方才更加急切。
我脑中空白，凭空冒出一句，“你会背叛我吗？”
他终于抬起了头，眨着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看我，那眼光之中我看到了久不见的日光华彩。“我不知如何答你，你若不怕神界规条又不嫌我年纪尚小，我便以身相许吧。”
我何曾料想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看着他老半天不语。他的眼光渐渐暗了下去，变成了影子一样的灰，可是他却依旧不肯移开目光。
那目光清澈见底，如此坦诚而美好。我仿佛看到了无望海的十里荷花池，荷花池里荷叶田田，花瓣依依。我禁不住微笑了起来。“神界的规条早在我滴血成结的那一刻就破了，你敢许，我便敢要。”
他终于笑了，云开月现的一笑，将这晦涩森寒的山谷点得澈亮。“那好，有生之年绝不相负。”
这是否有私定终生之嫌呢？我望着面前那笑意嫣然的脸，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赧然的情绪。撇开他是不是师尊这个问题，他结结实实小了我一千多岁，即便神真的永生不老，他也是一个后辈，我不明白我怎么就被他的那一句似真似假的话弄得羞赧难当了。
“我说的是真的。”他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这般诚意拳拳的说着，“我有生之年，便是逆天毁灭也护你周全，这样的话我当真，希望你也当真。”
这段日子的事情太多，变故也太大，母亲的不理解，藏雪的背叛，神界的追杀逼迫，我已然看不清孰好孰坏，也开始不相信一些东西了。可是这一刻，当这少年望着我的眼睛说着定不相负的时候，我心中一直坚持的一些东西，比如师尊，比如恩义，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我用那只受伤的手抓着他的肩膀，坚决的告诉他。“我说过的我要护你世世太平。”
天已经全黑了，月被云遮住，狼牙谷再一次变成了万物不生的漆黑样子。我借着以开天决开了仙眼才能勉强分辨面前的事物。祸水之中的红已经褪去，山谷里也变成了原本暗沉的模样，要不是空气中时常淌过的腥甜气味，我大概要忘记刚才那场战斗。
血腥气先让也让龙邪也恢复了警惕，但他不能像我这般能在漆黑的山谷中看到东西。我隐没在黑暗里，看着他探出手去试图抓住我，可是抓了个空。我没有动，任由他在黑暗中扑空，我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他触不到我便站在原地不动了，而此时他的手离我仅仅一寸之遥，我心中不免一阵悲哀，倘若这时我再不近一步，他也不动分毫，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这样错过在这一寸之遥？
然而没有等我想清楚这个问题，他开口了，声音带了薄怒。“伊祈月，我知道你能看得见。”
我自知理亏却不知如何化解，而也在此时我的手臂被他一把拉住，力道之大让我痛得直龇牙。“我看得见，却不知你在找我……我在想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斩止吃了败仗受了伤，天帝一定不会就此放过我们的……所以……”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心里却着着实实在想逃亡问题。
这一次的梁子借的这么大，神界和无望海都回不去了。龙邪受了重伤我也元神损耗，所以不宜长途逃跑也不宜再次交战。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龙邪忽然开口，“我们这回无路可走了吧？”
我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这笑容却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色里，他不能看见不能感知，只是若有所思的望着不远处的虚空，而我能看到他的眼光是在看那一条河水。
果然他道：“我听说这祸水是通向人间的？”
“是，这是人间与神界唯一的通道，它流淌到人间有另外一个名字——丈天河，所以人间也说‘丈河之水天上来’。”我望着幽深不见底的河水淡淡的解释着，一个想法在我脑中倏然闪过，我用力握着龙邪的手道，“也许我们可以躲到祸水里去！”
“躲到祸水里？”
“对，当年师尊告诉我，祸水之底有一座地宫，而祸水地宫的通道正是这暗无天日的狼牙谷！”我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地宫的所在我是听师尊说的，师尊说这是上古时候用了囚禁犯人的地方，是他的师父主持修铸的，除了他的门人再无旁人知道。而此时他的门人只剩下我了……
出乎我的意料龙邪没有开心的附和，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原来你的师尊也把你看得这般珍重呢。”
我想说你不就是师尊转世么，可话到嘴边却换成了。“我们要活下去就一定要躲开神界的追杀！”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你答应我若是到了无法可行的时候你弃我而去好……”
“不好！”我断然拒绝了他。他还是太过稚嫩了吧，不知道三界之中我唯一的安慰便知有他了。
他的笑声在漆黑的夜色中扩散，夹杂着无奈和悲哀。“我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舍命也要换取对方的安平。”
“你知道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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