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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雪山的漫天大火里那白衣的女子远远走来,将瑟瑟发抖的他搂在怀里;无望海的十里荷花池中蓦然冒出一个身着藕色衣袍的少女,一瞬不瞬的望着素不相识的他。
藏雪第一次见伊祈月便是在无望海的十里荷花池里,伊祈月湿漉漉的爬上岸,一眼就望进他眼睛里,不似旁人惊愕慌张,她眯着眼睛笑,欢快的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藏雪一素冷淡安静,蓦地见到这么灵动的女子不禁有些发杵,盯着她看了良久才吐出一句。“你便是那个神界的月公主?”
彼时伊祈月不过一百岁,比起寻常的神族后裔看上去却要稍大些,她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看着藏雪又笑了。“嗯,我就是伊祈月,你是藏雪吧,师尊老早就说带你来无望海,可总不见你来。”
总不见你来,她这么对他说。那以后他便总来,看她练功或看她凫水,偶尔也会听到她抱怨。她总是对他微笑,柔和温暖的,比极北的那个女子多了几分灵气。
他未曾见过她恼羞的样子,对他恼羞。狼牙谷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藏雪永远也忘不了她那绝望的眼神,晦涩的光线里整个世界面临倾塌,她冷漠的说,不怕再多一个你。她一直将他视为挚友吧,命都可以交付的挚友。可他背叛了她……
想到这里藏雪心脏抽搐了一下,用力闭了闭眼,他抬脚跨进第八层天的入口八荒堑。
过了第八层天便是九重天了,也不知道她在那儿快不快活,司无界对她好不好?
“哇,好一只美丽的小狐狸啊!”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出,吓了藏雪一大跳。他回过头,看见一白胡子老头正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怀中抱着一只巨大的葫芦。
藏雪皱了皱眉又皱了皱眉道:“老神仙在跟小仙说话吗?”
白胡子老神仙眼睛一瞪,脸瞬间拉长了一寸。“这话问得,这里除了你我还有谁,我不同你说难道我同我自己说啊?”
能在第八层天混的神都不是好惹的神,这是每个神仙都应该知道的规矩,藏雪只不过是一只小狐仙,自然不敢怠慢了人家。恭恭敬敬的转身,恭恭敬敬的朝对方拜了一拜他道:“不知老神仙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我且问你,你爬上这八层天做什么来了,你九尾一族如今也是血脉稀薄,你还要不知深浅的乱窜?”这话说得在情在理,藏雪一怔,对他的敬意又多了几分,却没有透露上天的目的。
老神仙见他不答话,脸色拉得更长了。“你这小狐狸,怎么如此不懂礼数,我好好问你话,你为何不吱声?”
“至神恕罪,小仙不便相告。”
“你来找谁?水色还是火焰?总不会是我吧,我又生得不美丽!”老神仙抱着葫芦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围着藏雪转了几圈道。
藏雪这才发现这看似干瘪瘦小的老头竟同他一般高。
“我知道了,你是替苍荼那娃儿打前锋的吧,他的队伍应该也是今天上九重天了!”老神仙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末了很不屑的冷哼一声。“天帝那娃儿这几千年做的事情,可真不是那么回事,我们这些老人家不说他便当我们是空气了?无界殿下是什么人?他能说端就端了?要不是无界殿下不让插手,我早去……我骂死他!”
藏雪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笑容很浅,本以为神不知。可那老神仙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本神好多年不打架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本神这么大年纪了,若再同那帮小娃娃们打架多没面子,白帝他们保管取笑我以大欺小了!”
“无界殿下不让您插手,他一个人可以吗?”藏雪想起了重伤的伊祈月,伊祈月在他身边,他还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吗?
老神仙总算听到这少年开口了,心情舒畅起来他不由笑眯了眼睛。“无界殿下是什么人物?至神之主啊!莫说一个苍荼小娃娃,便是整个神界的力量也不可能撼动他分毫。这三界之中,能伤得了无界殿下的只有他自己。”
“不是应该还有她么?”
藏雪自语般的喃喃,却被那老神仙听了个清清楚楚。他眼睛一瞪,大声的问道:“她是谁,还有谁?”
藏雪自然没有告诉他,这个她叫伊祈月。只是心中忽然感伤起来,这个司无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为何他听到他的一切都是好的,为何所有见过他的神都说他的好话?
“喂,我说小狐狸,你倒是说话啊,你知道本神最讨厌哪两样事情么,一个是不让我把饭吃饱,一个是不给我把话听完。你把这话断在这里,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让我很生气啊?你知不知道我生气的后果很严重啊?”
“老神仙放我过去吧,我是去帮无界殿下的。”藏雪看了看天,估摸着已经和这老神仙磨了太久嘴皮子了,便这么求道。
老神仙将脸别到一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藏雪倒也没有太着急,微笑着望着老头儿道:“您是云神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将那那老头儿炸的浑身一颤,下一刻他已由变成了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白如云雾的衣袍,淡如云雾的气质。
云神,天界最空灵变幻的神。恢复了真身的云神却依旧改不了那丝惊乍,葫芦依旧抱在他怀里,他朝藏雪迈了一大步,咄咄逼人的问:“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云神的!”
藏雪并不害怕,只觉得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很是好玩,勾了勾嘴角他道,“六层天之上只有两位至神是藏不住情绪的,纵然修炼成至神也改不了初心。水之流转,云之变化。您以男子之相出现,必然是云神无疑。”
“啊,下回变个女子来,看你还认不认得!”云神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皱着鼻子赌誓道。
“那么云神放我过去吧,我真是有急事。”
“什么急事,你倒是说啊?”云神搂着巨葫芦不慌不忙的瞥着他,“说出来给本神听听,若真是急事,本神肯定放你过去。”
“若您故意刁难,不放又如何?”
事实上云神还真有这个意思,他好几万年才能碰上生人,好几万年才能刁难一个生人。他当然不愿意轻易就把人给放走了……
可如今眼下,被他说中了,他一会儿若真是这么做倒也很没面子。于是云神拍了拍胸膛,保证道:“本神向来言而有信,说放你就绝对放你。你说吧,我听出是真的,便不在阻拦你了。”
“那小仙就先谢过云神了。”藏雪眼中积攒出一丝笑意,望着云神鞠了一躬。“无界殿下当日带走了一女子,那女子与小仙是旧识,我知晓她伤得极重,所以想前去探望。”
“你说的是那个伊祈月,炎帝家的小丫头?”云神眨巴着眼睛看着少年,脑海之中渐渐描画出那少女的容颜。
那可是个少有的美人儿,比之水色火焰之流丝毫不逊色。
“就是她了,我想去看看她,看看她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轻轻的,云神一直看着他,他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温和安静变成此刻的黯然悲凉。似乎心中很难过,而这些难过又不是言语能表达的。
“你见了她又能怎样呢,她死门被折断,永生永世就被毁了,除非转世为人,不然苦痛不可能远离她的。”云神最终还是将心里的话倒了出来,神色间带着一份残忍和凌厉。这残忍不是对藏雪不是对任何人,只是想到死门被折断这样的事情他就忍不住的残忍。那是残忍的神才能下的杀手。
“我只是想看看。”藏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云雾。
云神看到他眼眸低的一丝疼痛,那样隐忍却深刻异常,心中忽然一动,他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一个老人家也不和你这小娃娃为难了,你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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