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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洛杉矶旅游吗？看你们像是大学生。”小哥问道。
何均客气地回答：“是啊，人人都爱好莱坞。”
小哥接着问：“你们从哪里来的呀？台湾吗？”
何均说：“不是，从中国其他省来的。”
小哥眉飞色舞地说道：“那你们真是交到好运了，我可以当你们的导游，价格很便宜，一天200美元。我也是大学生，放假挣些学费，所以才这么便宜。”
何均抱歉道：“呵呵，不用了，我们有向导，谢谢。”
没想到的是，周俪这时发话了：“其实我对洛杉矶也不是很熟，那你明天能来接我们吗？”
小哥一脸感激地说：“明天准到，我叫SteveCale，这位Miss怎么称呼？”
周俪笑道：“小周”。何均感觉她那笑都有点不自然了。
小哥礼貌地问了两位男士的名字，接着又诚恳地对周俪说：“Miss周对表演有兴趣吗，我哥哥是导演，所以我也认识不少演艺圈的人，我可以介绍你去试镜，最近有个电影要拍，女主角是个印第安女英雄，我感觉你很像。”
“你只要当好我们的司机就行了。”周俪望向车窗外，这时太阳西斜，巨大的火轮在路旁的棕榈树间跳跃。
周俪的计划是先去薛曜父亲原来打工的地方探访一下。在一家高级酒店安顿好后，三人步行来到薛曜打听好的地址，找一位叫“依酥”的厨师。那家中餐馆从外面看起来没什么中国味，只挂着一个不大的中文招牌，上面写着“东星菜馆”。薛曜在门外徘徊了许久，何均也不催他，心想这应该是他父亲曾经每天进出的地方。
薛?像是认得菜馆里的方位，在前面带路寻到了后厨。依酥原来是个满脸油光的胖大叔，他一边颠勺一边用眼睛盯着薛曜看，薛曜也盯着他看，两人对视了许久，直到鼎里的菜炒到了火候。何均见识到什么叫炉火纯青，相信依酥如果蒙着眼睛也照样能炒菜。把菜递了出去，依酥用围裙擦了擦双手，就往后院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捧着两个盒子。他用有点尖的声音说话：“一个装的是你爸爸，一个装的是你爸爸的东西。现在终于可以脱手了，都拿走，都拿走。”
何均辨认出那个雕着花纹的木盒子，估计是骨灰盒。而另外一个是装饼干的普通铁皮盒。薛曜接过盒子，也不吭气。何均忍不住问道：“叔叔，他爸爸是怎么走的？这么年轻就……”
依酥手没停着，边切着一只鱼，边望着屋顶回忆道：“他眼睛不好，原来和我一起在农村插队的时候还能修收音机，到了美国眼睛就越来越不好。他脑袋很好用，带几个老乡开了这家菜馆，薛东星开的东星菜馆，在这附近也是有名的。他记忆力特别好，随便说个附近的地址，他就知道哪栋楼，走上几层，第几个门。我叫他早点去治眼睛，他说治不好，又说自己没身份，没地方治眼睛。他其实早就能申请身份了，就是不肯去上庭申请庇护，老是说‘骗人不好’。后来眼睛坏得，顾客是男人女人都不知道了，只能把店盘给别人，钱都寄回去给他老母亲养孙子，自己在店里干洗碗的活。店里缺人手的时候，他也会去附近熟悉的街区送餐。他在黑的地方，钱都数不清楚，有时去送餐需要找零钱，就把钱袋摊开让客人自己拿。最后一次就这样被黑仔抢劫了，那次他脾气特别大，跟黑仔吵，黑仔开枪打中他肝这个部位，他回到店里，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薛曜一边听着，一边默默地打开铁皮盒，里面有几封陈旧的书信，一枚主席像章，一支老式的钢笔，一个普通的打火机。薛曜在一个信封里找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薛曜爸爸的全家福，一个中年妇女旁边站着两个十几岁的孩子。另一张就是薛曜宿舍相框里的那张和他妈妈的合影。
薛曜拿起打火机，居然还能打得着，小小的火焰映入他的眼睛，“依酥伯，你见过我妈吗？”
依酥的嗓音变得更尖了，“哎——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见？你要给你爸争气，会不会明白？她跟你爸在一起也就几天时间，最后一次把你抱来就走了，我也就记得是个脸冷冷的女人。喏，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周俪和何均想尽量从依酥那里得到些寻找薛曜母亲的有用信息，可是依酥能记起的都是薛曜父子的事情。他甚至描述起薛曜还是婴儿的时候，是怎么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爬出摇篮，溜出房门，从三楼下到底层的后厨，把店里买菜用的自行车的车胎气给放了，结果连续第三个晚上才被抓到现行。十几二十年过去，这些回忆显得凌乱且荒诞。
在回酒店的路上，薛曜显得有些沮丧。周俪安慰他道：“别灰心，我们可以雇私家侦探去附近的医院，把生你那年所有孕妇的档案调出来，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找到她。放心吧，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夜已深，三人各自回房间休息。这时间在中国还只是下午，何均无法入眠，于是敲开了周俪的房门。周俪眯着眼睛问何均：“干嘛？都这么迟了。”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吊带睡衣，显然已经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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