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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的安静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时延放下手中的书，看向窗外，昨夜倾盆雷雨过去，灰蒙蒙的天现在还下着小雨，他收回视线：“请进。”
门缓慢推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宋小君说道：“大小姐……啊不对。”他赶忙转口，呸呸两声钻进来关好门，“室长在隔壁和李哥说话，李哥让我过来给你削个苹果吃顺便倒杯水。”说完不等时延反应，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果篮后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笑，“你这里还挺干净的哈……”
仅一人住的病房中一片空荡荡，柜子上仅有的温水壶是医院赠送，更别提住院之后朋友标配送的鲜花和果篮。
相比之下，黎尧的病房简直热闹，刚被送进医院不到一小时，调查局一溜下属就赶场似地抱着鲜花果篮、嘘寒问暖的赶过来，堪称人形蜜蜂群。要不是黎尧严令禁止，今天的病房也怕胜似集市。
时延合上书：“李哥是谁？”
宋小君一通科普：“三十五岁单身未婚没有女朋友的大龄剩男常枫市刑侦支队副队长李信澜，明年有望升职哦。”
“……”时延再次打开书，这一次头都没抬，“知道了。”
“你这里没有苹果啊，我去隔壁给你拿。”宋小君边说边倒水，完事儿后还把脑袋往时延面前一凑，“你这看的啥啊？看的那么认真。”
“基因转换与珍稀细胞的融合。”时延懒洋洋的撑住下颚，声调懒懒，“你要看吗？”
宋小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地：“不看不看，光听这名字就不懂。”
“我以为你很想看呢。”时延笑了笑，不露破绽的观察宋小君偶尔探究的眼神，“你不是要给我削苹果吗？”
宋小君哦哦两声，把水递过去，伺候人十分得心应手：“你先喝着水，我去隔壁拿苹果！”
看着他很快消失的身影，时延唇角的笑逐渐变淡，掌心握着的杯子里传来源源不断地热量，烫的他似乎皮肤都在发疼。
水有些烫，时延一口没喝，搁到一旁柜子上，继续看书。
宋小君的苹果拿了好几分钟才回来，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非常有礼貌的敲门，时延头也没回说了声请进。
身影兜头照下，把天花板上的灯光遮完，李信澜端着一盘削好的水果递到时延面前：“《基因转换与珍稀细胞的融合》，你是生命研究所的工作人员？”
时延终于抬起头，却没有接过果盘：“这本书是护士怕我无聊，随便拿给我看的。”
李信澜微微一笑，他面容俊朗，身高腿长，把果盘递给身后宋小君，拉过椅子坐下，和时延平视：“时延，一个月前被实验室开除，半个月前……哦不对，现在算起来应该差不多18天，那时候你从这间医院醒来，身负重伤，丢失一部分记忆，不记得自己是被谁重伤。”
“这本书是你第一次醒来，托这里照看你的护工买的，两天前离开时候没带走，再次回到这间医院，护士正好把它交给你。”
“你既然都知道，就不用试探了。”时延合上书，少了他讨厌仰视的感觉之后，看在这个人和煦的笑容上，他可以有问必答。
李信澜也想不到时延这么好说话，毕竟十分钟前黎尧还在和他强调时延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让他不需要太客气，不听话直接铐起来带回局子问话，但是人家明明很好说话，也挺温和的嘛。
他从包中掏出证件，笑道：“我是常枫市刑侦支队副队长，原本你和黎尧的事上升不到刑侦这方面的高度，但是鉴于你曾经就任实验室，所以这个案子我们刑侦接管了。”
时延目光从他的证件上扫过：“什么意思？”
“实验室隶属生命研究所，不过它比较特殊，是个独立的个体，不归生命研究所管。实验室主要做的是基因提取方面的研究，提取出的基因标本会送到生命研究所进行保存和研究。”
几乎是立刻，时延想起张之荣来找自己时透露的消息，他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所以呢？”
“生命研究所基因标本被盗窃，其中有一份基因标本是你提取，盗窃时间和你第一次重伤入院是同一天。”
时延眸光变幻莫测，他下颚微抬，突然笑了声，再次重复问道：“所以呢？”
李信澜脾气很好，也并没有任何不耐烦，他往椅背一靠：“之后还请时先生配合一下调查，你也很想知道伤你的人是谁，警局那边已经把你之前被伤的案子移交到我们刑侦处，包括这一次伤你的人。”
时延目光上移，看向站在他身后规规矩矩的宋小君：“麻烦把水果递给我一下，谢谢。”
宋小君哦了一声，把水果端过去，时延插起一块苹果，好半晌才说道：“好。”
“这水果甜吧？这我们室长亲自点名买的进口水果，还有这葡萄，你尝尝，又大又甜。”宋小君指着剥好的那几个圆滚滚的葡萄，献宝一样把果盘往时延面前怼。
时延伸出食指把果盘往外推，边挑了颗葡萄放嘴里，给出评价：“酸。”
“酸啊？”宋小君奇怪，也挑了颗吃，“不酸啊。”
“走吧。”李信澜打断两人没营养的对话，他站起来，往外走，“再去看看你亲爱的室长。”
宋小君往嘴里又塞了颗葡萄，擦擦嘴把果盘放柜子上，跟上李信澜边说回头跟时延叮嘱：“你身体不好，等会儿吃完就休息哈。”
时延挥挥手，送他们离开。
李信澜说的没错，他确实很想知道伤他的人是谁，那部分丢失的记忆很重要，重要到他根本就想不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摸上耳垂，下意识去探寻耳朵上的东西，却什么都没摸到。
这个潜意识中的动作让时延微微一愣，他打开手机摄像头，看到右耳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耳洞后，有片刻失神，随即面前仿佛袭来无边海水将他裹住，沉溺一般的窒息和绝望，让时延呼吸急促。
伤口开始崩裂渗血，鲜红色的血液从胸腔处流淌而出，不消片刻就已经晕染纱布，染红身上的衣服，时延下意识屏住呼吸，不让海水进入自己口鼻，整个人似是陷入无边黑暗，看不到尽头。
…
当意识回笼，时延感觉自己昏沉的脑袋宛如装了千斤重的铅石，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和昏黄柔和的灯光打了个照面，知觉慢慢回笼，胸口的伤疼的他一阵抽气，呼吸都渐渐急促起来。
他不耐疼，更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挣扎着把氧气罩取掉想从床上起来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陡然出现的一只手制止时延的这种作死行为，黎尧面无表情坐到床边，反手把时延不安分的手扣在枕头边。
他表情不耐，眉头紧锁，语气非常不好：“这么迫不及待找死？”
安静的房间中，霎时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仿佛大海中的巨兽吟叫，让时延感到片刻窒息。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迷蒙的双眼再三确认这个人是黎尧没错后，时延只觉得荒唐：“你怎么在这里？”
他实在是虚弱，声音有气无力，刚从鬼门关走回来一趟，整个人声音都在发虚。
黎尧确认时延不挣扎找死之后，满意的松开他：“知道这是哪里吗？这是我家。”他微微低头，垂下眉眼，湛蓝色宝石耳钉在灯光中划出一抹柔色光晕，黎尧冷嗤一声，“知道是谁再次救了你吗？是我。所以别不知好歹，乖乖躺好养伤接受调查，我花这么多钱救你命不是让你这么不重视的。”
“你救了我？”时延喘着气，目光从他身上转到天花板，落在那顶低调又奢华的灯上，“这是哪儿？”
“第一个问题。”黎尧伸出食指，在时延面前轻摇，“是我救的你，而且是我第二次救你。”中指抬起，“第二个问题，这里是我家，我的私人医生随时上门查看你的情况，由我关照你最近的饮食起居，不让你一不小心就疼死过去。”
时延才醒过来，听到黎尧这么多的话，觉得宛如催眠，意识紧跟着逐渐涣散。
黎尧那张艳丽的脸缓缓凑近，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最后只喃喃一句，又再次昏睡过去。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深深的阴影。
黎尧轻轻捏上时延的下颚，抬着他的脑袋让他略微仰起头，目光从他额头一路扫到嘴唇，最后落在那双紧闭的双眼上。
时延眉头微皱，黎尧看了会儿，放下他脑袋，试图抚平，却徒劳无功。
他低声说道：“这么厉害的嘴，不还是会说谢谢？”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黎尧想起想起两天前的下午，他打开时延病房门时，看见他如一条缺氧、即将死掉的鱼，那无意识拽紧心伤处的动作，握着一滩浓浓的血。
那样的画面是黎尧不曾想到的，他当时以为自己看错了，敲了许久没被回应的不爽全都被心惊肉跳替代，直到现在黎尧都忘不掉时延当时闭上眼睛时候的窒息绝望。
他能够呼吸，又无法呼吸。
今天是7月27号，距离那条预言短信中的8月1号，只有不到短短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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