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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尧泡茶的过程像是一出非常好听的白噪音，随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吱吱蝉叫，楼下梁雨蝶和宋小君之间又开展新一轮的抢肉大战。
从模糊话语中，时延依稀能听见宋小君充满控诉的愤懑：“雨蝶姐你都吃饱了，还要和我抢！”
而后是梁雨蝶调笑的声音：“吃火锅要的就是抢，我虽然吃饱了，但是我要保证你吃的舒服，吃的开心，我陪你玩还不好吗？”
“一点都不好！”
吵吵闹闹的声音像是温暖河流，让时延胸口的伤痛都似乎轻了不少，他轻轻吐息，缓缓睁开眼，正好对上黎尧打量的目光。
“看什么？”时延直视黎尧目光。
这段时间他在噩梦中醒来，很多时候都能对上黎尧看他的目光，时延觉得很奇怪的一点是，那些不安的躁动都会在黎尧的目光中逐渐变浅淡。
他不排斥，甚至还会从内心深处有些许渴望这样的目光。
专注又认真，仿佛他是一具上好瓷器。
黎尧慢悠悠的把茶晾在一边：“趁着李信澜还没来，我们聊聊。”
在时延询问的目光中，黎尧拿出手机，调到短信界面后，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砰的一声，砸的不轻不重。
“来讨论一下，你对这个执着想要杀你的人，有没有什么头绪。”
在这之前，时延一直都是不假思索的摇头，他可以很确定没有得罪任何人，得罪到对方想要他命的程度。
可是在张之荣那天的话之后，时延不止一次想过，恐怕想要他命的人还不少，无形之中得罪的人，都很有可能会是其中凶手。
“查查实验室的人吧，虽然可能没线索，但是总比没有线索强。”太久没有长句式说话，除了本身嗓子沙哑之外，时延还能感觉到自己嗓子有些紧，紧到让他感觉说话都在发疼。
一杯早就晾在一边的温水递到时延面前，黎尧唇角勾住嘲讽弧度：“早八百十年查过了，还需要等你来说？”他敲敲茶碗，清脆声响像是遥远大钟被撞之后的音调，“这个人必不可能是一般人。”
时延喝了口水，感觉有些烫，在口中含了会儿后才吞下去：“为什么？”
对面沙发上的黎尧双腿优雅交叉，像是坐于王座般，霸气又不屑：“能认识我并且拿到我私人电话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一般人。”
时延：“……”
真的是槽点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这一脸便秘是什么表情？”黎尧嗤笑一声，想起那天在甜品店的事，他眉头轻皱，“以后遇上这个神秘人，你能跑就跑，我挡住了你别回头。预言短信玩多了，对方自然会露出马脚，我倒要看看，玩到我头上的人是何方妖魔鬼怪，任何线索都不留下。”
黎尧拿过桌上手机，目光扫过还没自动熄屏的界面，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从宋小君口中，时延得知了当天甜品店之后的情况。
在黎尧那一声住手之前，时延其实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举着钢刀还没落下去，在黎尧声嘶力竭的‘住手’中，他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听说他晕过去之后，黎尧突然爆发无限能量，掀开身上的男人就要搏命，却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怔愣一秒，被黎尧逮住机会一脚踹到对面墙上，他强撑着站起来，原本以为神秘人会继续向他进攻，没想到对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迅速离开这个甜品店，毫无踪迹。
这很不可思议。
在这个遍地都是监控的城市中，一个人想不留下任何踪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是这个人办到了。
时延和黎尧注定在这些预言短信中讨论不出谁是凶手，更加讨论不出这个人究竟和杀时延的人是不是同伙。
关于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时延猜不透，黎尧更是打从心底里想要把他们揪出来。
时延打了个呵欠，落下时，楼下传来宋小君亲切的呼喊：“李哥！”
模模糊糊的声音没有那么高涨情绪，声调不高，所以时延听的也不清楚，只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来到门前。
李信澜也不敲门，大咧咧推开，看到两人面对面坐着，边关门的同时，他笑了一声：“都在这里等着呢，我面子看来还挺大。”
“喝茶而已。”黎尧倒了一杯滚烫的茶，“要喝吗？”
李信澜坐到黎尧身边：“上好老同兴茶饼，你不会品，我当然得喝。”
黎尧对这种话没什么感觉，他爱好其实并没有多少，这款茶饼也不过是他母亲当时塞在调查局让他没事儿泡茶喝茶，说什么修身养性。
见黎尧没什么反应，李信澜喝完这小杯茶，又说道：“什么时候把你家那红酒拿来配楼下火锅一起喝了，调查局厨师手艺真的好，老远就闻到勾人的火锅味。”
“行啊。”黎尧用桌上湿巾擦擦手，往沙发上一靠，“就怕你我拉了一车过来，你还没喝完就已经进了医院。”
正在倒茶的李信澜动作一顿，笑着摇摇头对时延说道：“看到没有，这个臭脾气也就当当你们上司，做个骄纵霸道大小姐，这要是去到我刑侦处，保管待不了三个月。”
这话很明显就是在雷区处处蹦迪，而且还非常怡然自得，仿佛身边的黎尧是空气一般。
李信澜正要送入口的茶杯被黎尧夺走，李信澜碍碍两声：“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口？”黎尧脸色极差，怒及反笑，“我的茶，我允许你喝第二杯了吗？”
这双眼中的杀气如无形利箭，招招往李信澜身上插，他非常有理由相信，如果这不是法治社会，并且顾念这么多年友情，黎尧早动手了。
思及此，李信澜高举双手，做投降状，认错姿势非常熟练：“我错了。”
刚才还黑着脸的黎尧一身杀气渐退，他舌尖轻顶上颚，好一会儿说道：“不要废话，说完正事你就可以滚蛋了。”
“行。”李信澜放下双手，目光转向对面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延，关切道，“身体好点没有？”
时延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对于刚才对面的戏剧，他很乐于观看。
听见李信澜的问题，他正要开口，被黎尧不耐烦的打断：“他嗓子不行，你直接问重点，别来问这些客套话，真那么想知道我等会儿让医院发你一份他的身体报告。”
两人就住的医院有黎尧家股份，对这种事儿，只是打个电话的程序。
李信澜揉揉眉心，有些无奈：“习惯走流程了，行吧，那我直接进入正题。”他看向时延，目光在他缠绕脖颈的纱布上转过一圈，又溜到耳朵上的纱布，最后回到时延苍白脸颊上，安抚道，“你嗓子不行，那点头摇头就好，必要的回答简短告诉我，你把这当成我们之间的聊天。”
他边说，边掏出录音笔放在桌上，是一只黑色的、外表平平无奇的笔。
看了一眼，时延收回视线：“好。”
“张之荣和你熟吗？你们是怀星馆大学校友？”
时延点头。
李信澜在黎尧‘不要问废话’的眼神中笑道：“别着急。”他慢悠悠喝完茶，坐正身体，刚才那股调笑在顷刻间化为该有的认真，“文章先，也就是你前工作实验室主任，他实名举报你和基因盗窃那一案有关，并且拿出证据证明你在职期间一直有暗中进行基因改造，这是真的吗？”
抛出这么一个问题，不等时延反应，坐在一边的黎尧已经皱紧眉头。
珍稀动物对于国家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更甚至它们在其中对调查局人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实验室在没有得到研究所的批准下，不可以进行任何工作以外的实验，就连研究所想要对珍稀动物进行研究，都必须经过调查局的同意。
可以说，在珍稀动物这一件事上，调查局的权利远超研究所之上，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保护珍稀动物。
基因改造这种事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可是在涉及到珍稀动物基因标本的时候，它就是一件天大的事。
尽管失去部分记忆，时延依然敢摇头否认这不是真的。
他知道，如果不是黎尧在这里、如果他不是在黎尧身边、如果他没有进到调查局中，那么今天这一场谈话将会在冰冷的审讯室中进行。
喜欢偷偷溜进办公室的袖熊不知何时又出现，扒着时延的裤腿一路往上，坐着他大腿，亮晶晶的双眼写满对桌上水果的渴望。
时延抱住它，握着它短短的两只前爪在胸前做了个×的手势。
安静空间中，李信澜定定看了好一会儿时延，从衣服中拿出一叠照片放到桌上：“那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黎尧垂眸一看，稀稀拉拉的几张照片中，时延站在茂密树丛中的身影略显模糊，拍摄水平非常糟糕，很明显是偷拍。
只是在这样清晰度不高的情况下，依然能看见时延手中握着针管，模糊的唇角仿佛勾出一道阴冷的笑容，正目不转睛看向远处房顶上扭动的蛇影，与云廷村那些异变的人们构成诡异的两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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