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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气氛很怪异,想来是听到左相幼女嫁给本王的消息,说是不敢明目张胆地说,他们交换眼神,纷纷瞟望本王的背影,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你们至于这样吗?我目不斜视,抬头挺胸地走过。
平日里喊腰疼腿痛的内务管家任骏,此刻脚步生风,三步两步追上来,脸笑成菊花瓣:“王爷。”
任骏是服侍楚王府三代的老人,除了年纪资历颇深,老奸巨猾的本领也十分深厚,催婚的招势让本王见了他就躲。
我极力板着脸,装作心情不爽的样子:“何事?”
任骏笑眯眯,侧身,他后面跟着两名面容清丽的丫鬟,双手捧大红布匹。本王太阳穴猛跳,听到他说:“这是淮兰绣坊进贡宫中的新品,太后娘娘说这颜色极配王爷您和相府小姐,特意差李嬷嬷送过来的。”
消息传出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太后的作风还是一贯的风驰电掣,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斜眼:“既然是太后送的,就妥善放好。”
“太后娘娘说王爷心思粗犷,怕王爷您糟蹋布匹,特意让宫里的绣娘替王爷做衣。”任骏嘴巴咧到耳根子,笑意更深:“王爷您不必放心,绣娘要赶制储秀宫娘娘的衣裳,一时三刻还不能织造您的衣袍。”
太后这是在告诉本王跟左相幼女成亲是铁板钉钉子的事。只是……太后此举合情合理,一向不管本王家事的圣上又是何意?
难道是太后跟圣上串通好,决议让左相幼女嫁给我?
我负手望天,流过两行辛酸泪,圣上啊圣上,您还记得天禄阁的江楚贞罢?天禄阁的那些年,丽水道官盐失窃、淮南水库决堤、沆州闹蝗灾、幽州剿匪……微臣躬体力行,从未邀功,只求日后朝廷官僚拿微臣婚事说事,您能替微臣挡着。
还记得那时您要我给个理由,微臣总不能说微臣为女儿身故不能娶妻,左思右想后,微臣觉得您深明大义,定能理解,便悄悄跟您说:“微臣……有……难以启齿的癖好……”
您皱眉,问:“什么癖好?”
我怕跟您说了,太后会拿刀劈死我,您饶本王无罪,但说无妨。微臣惜命得很,两股战战,硬着头皮说:“微臣……有龙阳之好……”
您听了后,眉头紧皱不松,微臣叹口气,压低声:“……也就是断袖。”
您的神色五彩缤纷,半晌说不出话,好段时间都避着微臣。好在您没有食言,众亲王逼微臣娶妻时,您站在微臣面前,臣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事到如今,您怎么反悔了呢?
本王越想越郁闷,也没什么胃口,匆匆用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彩凤点了熏香,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醒来时夕阳西下,听到外屋彩凤和安嬷嬷在低声交谈。
“凤姑娘,算老身求你,帮这个忙,替老身转交给王爷。”
“安嬷嬷……你也知道王爷的脾性,他最不待见这些玩意,你还是收回去罢,免得王爷发现,又是少不了一顿呵斥。”
“王爷向来最听你的话,肯定不会责怪你。而且这是孤本,花多少钱都买不来……你就帮帮忙罢。”
我撩开珠帘走出去,安嬷嬷连忙塞到彩凤的袖子里,隔着浅灰色的衣衫,看见蓝色的书皮。彩凤拢着衣袖:“王爷,奴婢去给您打水。”
今日彩凤比往日回来得慢了些,我随口问了问,她说路上碰到任骏耽误了点功夫。
我本想到书房练字,见天色尚早,干脆折到湖亭。
灰青的天色压着湖面,晚风消暑,绳桥摇晃,鱼儿游曳,叼走湖面残荷,惊起一滩涟漪。我抓了把鱼食,撒入湖中,鱼儿蜂拥而至,像新正盛开的烟花。
“这鱼儿买回来时,手指般细小,王爷您还担心养不活,日渐肥膘,王爷要是再勤些来,不用多久,湖亭都养不下了。”
我侧头,见她铺好宣纸,手握墨锭,细细研墨。发髻插根木簪子,几缕青丝垂落颈间,姿态静缓美好。
略略收回目光:“唔,没错,这鱼养得如此肥膘,不宰来吃简直浪费了,蒸、煎、烤、红烧、油炸、打汤……日日不重样。”
“王爷开玩笑了,湖亭的鱼看着精贵肥美,肉质松散不够滑嫩,跟野生散养的鱼是天差地别,王爷若是想吃,奴婢吩咐管事明日准备昌古海鲜运过来您最爱的的黄鱼。”
我拍掉手心鱼食粉末:“再好吃也有吃腻的一天,总想尝点没吃过的东西,况且这鱼除了观赏还能饱腹,也不枉费我养那么久。”
彩凤放好墨锭,退至一旁,抿嘴:“容奴婢多嘴,王爷您不是想尝鲜,是寂寞了。夫人走后,王府愈发冷清,越冷清越无趣,越无趣就越要找些新鲜的事物消磨寂寞。可能王爷觉得没有什么,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王爷您总归不能一个人过。”
我的手悬在半空,笔尖聚出饱满圆浑的墨珠,徒生烦躁,问她:“你还记得那年宣亲王送到我床上的平越舞姬吗?”
彩凤思量半晌,道:“奴婢自然记得。平越舞姬自幼习南疆舞术,身肢柔软如蛇,妙曼无比。又因每日泡异香,媚态横生,艳丽无匹。依奴婢之见,平越舞姬虽好,却不足以操持王府大小事务。”她顿了顿:“若是能让王爷欢喜,那也未尝不可。”
我没说话,宣纸添了两笔,抬头看她:“唔,言之有理。可见左相幼女风情不及平越舞姬,本王又有什么理由娶她?”
彩凤脸色大变:“……王爷,奴婢无意冒犯!”
待宣纸笔痕干,笔悬回笔架,我幽幽叹口气,语气软了又软:“彩凤,我不喜欢你提这些事。以后不要提了,嗯?”
彩凤没看我:“奴婢谨记。”
我听着十分不是滋味,她规矩的神情让我想起八年前那个夜晚灌进来的冷风,她款款轻轻的脚步声,燥热瞬间褪却。
彩凤推门进来的刹那,我推开平越舞姬翻下床,顾不得穿上靴袜鞋履,赤脚杵在床边,越过曲屏的镂空雕刻透孔看见她神色平静,极为规矩地添香薰。
平越舞姬掀开幔帐扯我衣裳:“……王爷,您这是干嘛呢。”
听的人骨头都酥掉。
我大步走出去,珠帘相碰声音清脆,喊住她:“彩凤!”
彩凤福身,低眉顺眼:“王爷,奴婢进来添香薰,不知您……”
注意到彩凤略微停顿目光,我尴尬地拢好半敞的衣襟,寻思着我是不是不该出来?既然出来了,是不是得说点什么,可眼下又不知说什么。
我不敢直视她,瞟了一眼,目光落在她点好的香薰上,喉咙发渴:“你别误会……她……我不知道她……”
彩凤打断我的话:“王爷,春宵苦短,奴婢先行退下。”
我上前正要扯住她,被平越舞姬搂住,她吐气如兰:“王爷……这位姑娘说得对,良夜一刻值千金……”
彩凤面对着我退出去,自始至终低着头,替我关好门。
或许是平越舞姬的缘故,又或许更早之前,我跟彩凤便这样了。
我哂笑,让彩凤撤走笔墨宣纸,踱步走出湖亭。行至锦绣园,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抬眼看去,青裙女子站在湖边,低头吹笛,笛声宛若涧泉激石,十分出尘空灵。
看过去的刹那,她也很凑巧地抬头看我,连忙收回笛子,福身:“绿若见过王爷。”
我瞬间头大。
那是两个月前太后塞到楚王府的人,她们十八般武艺,琴棋书画精通,或浅唱或吟诗或翩翩起舞,摔倒崴脚的、掉落帕子的、不小心撞到本王要赔礼道歉的,更有甚者,跳出来跟本王比武。
日月可证,不是我不想跟她比武,而是我只会皮毛功夫,就只好拒绝她。可她偏认为本王看不起她不肯跟她比试,二话不说,劈手就来,我毫无招架之力,直接晕了过去。
这事说出来十分丢脸,楚王府世代为将,个个善战骁勇,谁又能想到当今楚王竟连女人都打不过呢?
还记得彩凤说,王爷,您是怜香惜玉,故手下留情。她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从此之后,甭管谁从我眼前过,本王看都不看一眼。
要说她们进来后,本王绞尽脑汁想送走她们,某个月黑风高夜,召集众女子,进行一场秉烛夜谈。内容大概是本王断袖,你们待在楚王府只会浪费芳华,要走可以随时走,还可以到账房领取一笔丰厚的遣散费。
走的人,有,不走的人,也有。后者,包括眼前的绿若,本王记得她当时是那么说的:“绿若进了楚王府自然是王爷的人,不管王爷喜欢何人,男的女的,绿若会一辈子好好服侍王爷。”
绿若进府的一个月挺安分的,后来么,便在锦绣园吹起笛子。
本王承认她吹笛是好听,可这还不足以成为本王看她的理由。试问一下,当你路过锦绣园时,总会响起笛声,你就不好奇吗?
人家都打招呼了,本王不能当做没看到,思索一番:“你的笛子不错。”
绿若欣喜:“谢王爷夸赞。绿若自幼喜欢吹笛,这支玉笛……”她摸笛子:“说出来不怕王爷笑话,绿若幼时拜谒封云封笛技大师,临别时,云封大师说我与笛子有缘,便要赠予绿若,偏偏绿若相中另一支,这支玉笛算不上好,发音迟钝闷噪,云封大师不允,绿若只好撒泼,哭鼻子讨来的。玉笛经过绿若这些年的润养,比初时好多却仍及不上别的笛子,如今得王爷夸赞,绿若与有荣焉。”
本王只是客气夸夸她的笛子,绝无其他意思,肃脸:“就是难听了点。”
果不其然,绿若脸色唰地变得十分难看,捏紧笛子的手指泛白。姑娘啊,本王不狠心点,怎么能断了你的念头。
她笑意勉强:“绿若作成这首曲子后,听着十分不舒服,曾多次改谱,却找不到症结所在。今日听王爷点评,言语之犀利通透,让绿若醍醐灌顶,是绿若才疏学浅,让王爷见笑了。”
我凝视她,久久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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