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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晟尧也懒得多言，留下一锭银子后，便带着孟云娇疾步走了。
孟云娇忍了又忍，终于在走远茶楼后，捂着肚子咯咯笑了起来。
君晟尧拧眉过来瞪她。孟云娇迎着他的怒气，努力憋了憋，但还是忍不住，又是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
压着火气，君晟尧不再管她，独自往前走着。
孟云娇仍在乐着，加快脚步跟上他：“不过尧哥哥，你为什么呢？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咒自己？这话任谁听了都会不快啊！”
“要是有人在我面前说你不好，说你人人得儿诛之这种话，我定然会想打爆他的狗头的。”
君晟尧压低眸子，又是回头瞪她。她却哎哟了一声，嘟囔道：“我崴脚了。”
“……”
君晟尧迈步过去，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孟云娇伸手勾住他脖子，靠进他胸膛嘻嘻一笑。
“唔，尧哥哥，你的心是长在右边的，是不是？”
君晟尧仍是沉着一张脸，冷哼了一声没搭话。
“是的吧？我感觉到了。”孟云娇莞尔一笑，将耳朵靠近了他心脏的位置去，“啊，旁人都说皇上是个没有心的，可我知道不是。我们尧哥哥，只是心长在了右边而已。”
君晟尧听出她意有所指，然而唇角紧绷着，没有半分笑意。他吐出一口重气，低声问道：“那么你呢？你有心吗？”
“有啊。”孟云娇眨眨眼，捂住心口笑道，“心里都是皇上。”
君晟尧也勾唇笑了，只是笑容讥讽得厉害，“孟云娇，你是当真忘了。所以，你才会叫我去买那个香球。”
“你根本不记得，这是六年前，我送你的定情信物。我说，以这香球为媒介，待我长大，娶你为妻。”
彼时夕阳西下，远方雪山消融，小道旁静得只有他们二人。
他眯眸，神思仿佛回到了六年以前，“可你那时，竟然很慌。你说你不能收，却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便是在那时，君骏译过来，将那香球抢了去。”
“我那时十六，当真是不解的，我送你香球你不要，被君骏译抢去后，你却又叫我别追。”
垂眼，他看向怀中的孟云娇。她如今的相貌，与六年前一模一样。
“直到后来，我明白了。原来你是被邪祟派来的，刻意来接近我对我好，待我好转了不再有自杀的念头了，你便要走了。”
“你从未想过要为我留下。你也从未对我有半分真心。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离开我，离开这个地方，是吗？”
君晟尧声音轻极了，牵动薄唇间，笑容惨淡又无奈。
孟云娇心口一痛，攥住他衣襟道：“不是的！”
六年前她急切地想要离开，是因为她并不知道现代与骁国的时间流速不同。她怕一个人把她妈丢在现代六年，她妈会扛不过去。
所以，她想回去，回去完成她要做的事。
“你是。”
君晟尧合眼，无奈的笑了，抱着她迈步进了屋中，小心将她放在床榻上后，他低眼凝视着她。
“娇娇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你吗？”
孟云娇清眸中倒映着他的面容。不明就里的，她眸子微微有些刺痛。
“因为，你还是跟六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自嘲一笑，他俯身，轻轻吻住了孟云娇的额头。蜻蜓点水一般，却被他此前的任何一个吻，都要缠绵而温柔。
孟云娇被他吻得心尖颤动，伸手想抓住他，然后他的衣袍却从她手心滑落。
*
君晟尧这一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去，一整晚都没回来。
孟云娇这眼睛还未恢复，到底也不能出去寻他什么的，只能躺在床榻上，昏昏欲睡。
二三三倒是同她说起话，谈到君晟尧的暴戾值已减了二十，应该都是今日降的。还道孟云娇再努力一些，将暴君改造成仁君，完成任务回家指日可待。
孟云娇置若罔闻。她回想起这一整天发生的事宜，琢磨着他兴许还是口嫌体正直的，面上说着自己是个人人得儿诛之的暴君，然而这心里听到他的子民称赞他，到底也是欢喜的。
他或许，对骁国的百姓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冷漠。
孟云娇不再多想，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到得次日清醒时，已是晌午。君晟尧正在屋里布置着午饭。
见她清醒，他也看过来，掀唇道：“吃饭吧。”
孟云娇微愣。他声音怎么这样哑？像是宿醉过了一般。
借着他的手，她从床榻上下来，一步步朝饭桌踱步过去，“好香啊，哪家饭馆端来的？”
话音未落，却摸着他手似乎有个水泡。她微愣，像是意识到什么般的，开口问道：“你，你自己做的吗？”
君晟尧没说话，扶她坐下后，这才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孟云娇接过碗筷，愣愣坐在位置上。眼前掠过一道黑影，是君晟尧给她夹了一块子云腿豆腐：“做了几个菜，尝尝？”
“哦。”孟云娇便低头扒饭。
“好吃吗？”
孟云娇莞尔，摇摇头道：“不好吃。豆腐没滋味。”
“……”君晟尧便要撤走她手里的饭碗。
孟云娇不依，抱紧了饭碗道：“但你初次下厨给我，我必须尝尝，纪念一下。”
君晟尧抿唇未语，久久后才松了手，闷声道：“多练几次，今后会好。”
孟云娇扑哧一笑，点头附和他：“是嘛，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哪有人第一次便将能将事事都做到最好的？”她又将碗朝他那儿递了递。
他会意给她夹了一筷子火腿，稍抿薄唇，终于用极低的声音续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同姑娘……”
“尧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宫啊？”
他声音太低，叫孟云娇并未听见。她便刨着饭，含糊不清的问他：“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山底下呆着吧？尧哥哥你可是皇上啊，得以国事为重。”
而他们只有回了宫，君晟尧才能继续完成从暴君改造为仁君的任务。
君晟尧不知她这层心思。
他的话被打断，薄唇抿紧间，也将那些话都吞咽回了肚中。待听清她说的话后，他脸色更是阴沉下来，连搁在桌上的手也收紧了。
她还是想走。
“……呆在这里不好吗？”
孟云娇一愣后，回道：“好啊，闲情逸致，逍遥自在，可是尧哥哥，你是皇帝啊，你有你要完成的任务。这天下的子民也需要你。”
“需要？”君晟尧咂摸着这两个字，嘲讽的笑开了，“他们不需要我。”
正如同，孟云娇不再需要他一般。
孟云娇吃好后，已经是午后时分。阳光斑驳，她吃饱喝足后，整个人也懒洋洋的，决意躺一会。
君晟尧倒是饭没吃几口，见她吃好，一个人也默默收拾起碗筷。碗筷收拾完了，他又收拾起来行装。
孟云娇察觉出来了，问他要做什么。君晟尧倒是掀了掀唇角，嘲弄笑道：“你不是说要走？”
她道他是要收拾收拾回宫了，便也没多问，待他收拾完毕，也随他一同去到街上。
街角处，早已停靠着一辆马车，周嬷嬷与阿莘也在里头坐着。
君晟尧扶她上马车，孟云娇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握住他手腕问道：“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君晟尧掀唇一笑，自嘲道：“你想我跟你一道吗？”
孟云娇心室一紧，一刹那竟理解不过来他这句话。彼时正是午后热闹时分，街上繁华熙攘，嬉笑怒骂热闹至极。
他声音低沉而嘲弄，然字字句句，清晰至极。
“娇娇儿，我想明白了。是我错了。”
他紧盯着孟云娇——那是他爱了快十二年的姑娘。深吸一口气间，只觉咽喉都是刀片割过的滋味。
牵动薄唇，他惨淡的笑开：“我不应该，一直这样对你的。我不应该囚你，甚至将你牢牢锁在身边不放。可是娇娇儿，我太怕了。我怕你又走六年，甚至六十年。”
“……我终究还是错了。你不想呆在我身边，我这般囚你，你或许是很厌烦吧？我实在，不想招你烦的。我想你好，想看你笑——你大概不知，你笑起来的模样有多灿烂。”
君晟尧说到这里，声音颤抖，连手都攥紧了几分，“我太自私了。我想将这些都留在我身边。”
“可是现今，我想我应该……放你走。”
最后三个字道出口，疾风吹来，吹得他声音飘渺而无力。
孟云娇心头亦是骤然一紧，握紧他的手腕道：“走……你要我去哪儿？”
君晟尧喉头痛苦，道出这些话时，仿佛又被刀片割破：“去找君骏译，或者，去你想去的地方。都可以。你同马夫说便行了。”
“周嬷嬷，会一直照顾你的。阿莘，同你说说话，你兴许也不会觉得孤单。”
他吐出一口重气：“甚至君骏译。你放心，我没有动他。他平安抵达青州了。你可以去青州找他。”
“——我不去！”孟云娇蹙眉急道：“没有你的地方，我哪儿也不去！”
又是一阵疾风吹来，吹得她身子发颤。她从斗篷中摸出那只编了许久的小龙来，咬牙颤声问他：“你是不要我了吗？也不要这只小龙了吗？”
君晟尧眼眶酸涩，低眼间，便见那只小龙已经编织妥善。
龙身殷红而威武，而那双眼睛，还用一双玛瑙点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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