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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次站在了飞山街黄山冲路，上次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却不想一个月都没过去，他竟然又一次来到这里。
这里还是一如初见那般冷落萧条。
唐盛记得林妄家就是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向左拐就是了，也幸好还记得路，不用花五十元买包烟来问路。
想到这里，唐盛瞟了两眼路边的小卖部，那个长茄子女人还坐在收银台看电视。
一切都和那天很像，倒也有不像的，前面巷子口今日有个小三轮车车兜里装了一车小柑橘。
这夏日炎炎的，小柑橘还真有点诱人。
旁边好像还站了个人。
不过，距离有些远，那人又站在车屁股后，以至于他看的不太真切。
要真有摊主在，那他正好买点。
于是他走到车旁，一看，果真有个人，不过是个年过七旬的老爷爷。
老爷爷正将车兜里的小柑橘捡到塑料口袋里，原来是买东西的。
哎，不对啊！
卖东西的人都不在吧！
这里除了他，也就老爷爷一个人了，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埋头一个劲拿橘子的老爷爷，右手边还有根手杖，腿脚好像不太利索。
那这是什么情况？
老爷爷和卖东西的认识？还是说……他趁没人在偷橘子？
“老……”
唐盛话还没说完，就见老爷爷慌忙紧张的抬起头看着他，双方一起愣神五秒左右。
接着唐盛便老爷爷拎着橘子，杵着手杖哆哆嗦嗦的往前面走。
这情况确是偷橘子无疑了。
不过，他也没想举报啊！
正当他想迈开步子朝林妄家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句，“哎，你们干嘛呢？”
唐盛眉头一皱，果然被误会成偷橘子的了。
他笑着转身，对迎面走来的摊主说了句：“你看他手里那点橘子应该不超过两斤，这样吧，我给二十，你看可以吗？”
摊主一听，自然欣喜，自家的小橘子十元三斤，有人居然愿意给二十！
唐盛给了钱，这才朝着巷子口左转来到林妄家门口。
一楼卷帘门今日倒是关上了，今天麻将馆居然不做生意了？还是林妄改性了？
正当他腹诽时，忽然自头顶砸下来一块玻璃，落在他脚边碎成好几块。
他吓得赶紧退后几步，扬起头看个分明，原来是二楼那面落地窗被砸了一块，紧接着楼上传来争吵声，不准确说是辱骂。
咒骂对方早死早超生，以及夹带着生殖器官不堪入耳的脏话。
讲真，平时唐盛虽然会彪几句脏话，但顶多也就是一句NMD，又或则是我操，老子之类的，头一次听到脏话里还可以夹带各种生殖器官。
这到底又是个什么情况？
唐盛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迈了出去，幸好楼梯做在了外面，没有在一楼门面里，否则他这会还只能干着急，上不去。
他来到二楼，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一句“你再不滚，老子送你见阎王！”
唐盛不敢过多犹豫，一脚踹开门，这用尽全身力气的一脚，显然大材小用了——门没有反锁。
但是，他现在没有机会反应这一脚的问题，大脑已经被屋子里的一幕吓得当机了。
只见客厅里站着三个人，十八岁的少年手拿一把锋利的剔骨刀抵着一个四十岁男人的脖子。
那把剔骨刀唐盛曾经悄悄在林妄的书包里摸过，很凉没有温度，当时他还想过书包里背着一把这样的刀做什么，可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局面。
那个四十岁的男人是什么人？林妄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盛脑袋里很慌很乱，连带着视线都慌乱了起来，四下打量之余，这才看见墙边还站着一个急地像热锅上蚂蚁的老爷爷。
他目光移到老爷爷身上时，明显顿了一下，尤其是老爷爷手里那袋小柑橘很眼熟啊！
而唐盛的突然闯入，明显也令房间里的三个人挺意外的，三人都齐齐回头望着他。
拎着小柑橘的老爷爷看着唐盛，显然也很吃惊，“你怎么跟过来了？”
面对这声质问，唐盛则反过来询问，“你怎么在这？”
“你一个外人来我家，还问我？”
听着老爷爷这话，唐盛不由得将视线移动了一下。
中午的阳光热烈又刺眼，尤其是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打在锋利的刀刃折射在唐盛眼前时，他背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紧张的还不止他一个，还有那个被刀抵着脖子大动脉的男人。
屋子里倒也有不紧张的，那就是手握菜刀掌管生杀大权的少年——林妄。
唐盛目光慢慢移到林妄身上。
俊朗深邃的五官，小麦色肌肤，搭配一身黑色短袖灰色休闲裤，酷得不行。
整个人像个被激怒的狮子，往日冷漠淡然的脸上此刻写满愤怒，那是歇斯底里的怒火。
这样的林妄让人更不敢靠近。
当然，让人不敢靠近更主观的原因是少年此时的行为。
“林妄，你这是干嘛？”
其实他想说的是让林妄放下刀，但是他觉得说了林妄未必会听，甚至还会激怒林妄。毕竟现在刀就抵在别人的脖子上，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开不得任何玩笑。
林妄握着刀的手柄，指关节微微一动，不过这细微的动作，除了他自己没人察觉，眼底稍稍有些惊讶意外之色。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盛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站在角落的老爷爷听着他们的对话，立即指着唐盛问道：“你到底是谁？”随后又看着林妄问道：“他是谁？怎么知道你名字？”
林妄没有开口，唐盛这才回答道：“我是林妄的老师。”
话音刚落地，老爷爷忽然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立马扔下橘子走过来抓着唐盛手臂，“老师，你来得正好，林妄要杀人，赶紧管管。”
唐盛微微一怔，管？
这怎么管？
林妄可是老赵都没有办法的学生，而且他之前努力了好几次，不也一样拿林妄没有任何办法吗？
他轻轻瞥了眼林妄，转头望着老爷爷问道：“你是林妄什么人？他是林妄什么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疑问总要弄清楚吧！
“我不是外人，我是他爷爷。”说着又指着那个被刀架着脖子的男人说，“那个是林妄二叔。”
唐盛被这复杂的关系稍稍弄得有些昏头。
这个顺手牵羊的老爷爷竟然真是林妄的爷爷？那个被林妄拿刀抵着的男人还是林妄二叔？
都是一家人？
那现在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太多了。
“林妄，既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我们放下刀好好解决问题。”唐盛忐忑不安的看向林妄。
林妄爷爷不死心，继续说道：“老师你看看林妄，简直要反了天，居然要拿刀杀人，还杀自己二叔。”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连你一块解决！”
林妄怒声吼道。
语毕，在场剩下几个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唐盛。
不管怎么样，这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啊！
一时，房子里安安静静，明明有四个人，却没人敢发出声音。
唐盛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眼前的情形简直刷新了他对世界的认知，对人的认知。
而自己作为林妄的老师究竟该不该管？
不管？他能装聋作哑转身离开吗？
管？该怎么管？
最后，唐盛心一横，懒得再纠结。
他拧着眉头望着林妄，“林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解决，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林妄睫毛微微一颤，委屈？
原以为唐盛会说他做得不对，会和家里这两个无赖站在一条线上，或则站在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角度指责他。
可是唐盛居然说了委屈二字。
林妄看着对面的唐盛，将视线一点点集中在对面的脸上，干净清爽又不失帅气，一如初见，即使是在脏乱差的汽车站他依然是干净得一层不染。
这样的人是不是一直生活在美好的天堂。
可自己是生活在阴沟里的。
“这是我的家事还不用着你来管！”林妄冷哼一声，转而以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唐盛。
这话倒是让唐盛哑然。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林妄，杀人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想想你妈。”
闻言，林妄握着菜刀的手忽然有些没力了，他虽然有一千次一万次想要杀了这两位亲人的冲动，可是，他居然没有一次成功。
今天，如果没有唐盛的突然闯入，也许他会成功。
可命运就是这么折磨人，偏偏让他闯进来了。
唐盛见林妄的手腕已经不自觉的放松了不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劝说道：“你难道不在乎你妈了？”
不在乎？
怎么可能。
母亲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也是因为母亲他才在这个泥潭一般的生活里挣扎。
唐盛趁着林妄愣神之际，快速利落的夺过林妄手里的剔骨刀。
林妄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盛已经将剔骨刀紧紧握在手中了，还一脸防备紧张的看着自己，估计是怕他再抢回去吧！
不过他现在还真没打算抢了。
就如唐盛所说，就算他不想活了，可还有母亲啊！
母亲那边还需要他每个月按时交费呢。
趁着局面开始扭转，林大雄开始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大哥死的好冤啊！我大哥就不敢娶那个女人进门，就不该生下这个不孝子。”
爷爷也顺势靠在墙边抹泪，“我的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如今孙子要杀我了，我这算是什么命！”
局面转换太快，唐盛简直不敢相信。
两个大男人是怎么能像泼皮无赖不要脸面就在这开始撒泼的！
碰上这样的家人，想必林妄很不好受吧！
现到这，唐盛又有些不安的看向林妄，见他只是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但是没有多么大惊小怪，看来这样的局面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林妄看着撒泼的两人，说不出任何话了。
这种把戏，家里这两个人不是第一次使了，他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今天这俩人当着唐盛的面这么耍无赖，他真挺烦的。
再加上刚刚那一幕，仿佛一下就让人看穿了，看得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解他的家究竟是个什么样。
虽说之前唐盛之前家访，他也简单说了家里情况，可说是一回事，直接摆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这就好比自己告诉别人我很穷和让别人看清楚有多穷一个道理，前者只是无关痛痒的陈述事实，后者却是揭开遮羞布□□裸。
这样的局面，这样的事情令林妄觉得压抑难受，仿佛被困在一个密闭空间，让他挣扎不了，甚至连喘息都成问题。
这里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当林妄从唐盛身边跑出去后，他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双腿一软的摊在地上。
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转眼看着屋子里另外两个人，两张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又开始互相谩骂。
“你个畜生干哈要拿他钱！你不知道那个钱是交医药费的啊！”林妄的爷爷杵着拐杖冲地上的骂道。
“老子晓不得那个钱交了干哈，都躺那么多年都不带动一下啊！”
……
唐盛骤然间明白过来，扔下刀立即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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