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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一离开这个世界，我就无师自通知道了疼痛的感觉。”
吴邪放弃反驳自己就是“吴邪”的这一事实，他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但是你要知道，我现在是男人。”
从一开始，吴邪就知道张起灵和自己性别相同，而吴邪一直以女人的身份出现在张起灵面前。虽然AI从本质上而言并没有性别之分，性别都只是数据，但在启动之初，张起灵的内核AI370号被写入了一些作为“人”生活所需要的数据。这些数据中包含了与性别相关的部分，让张起灵知道男女有别，让他在最初面对吴邪的女性身体会做出回避反应。与此同时，张起灵也会知道，绝大部分人都会和异性结为伴侣，毕竟《盗墓》不是什么大型同性交友网游。
吴邪如今的男性玩家身体和他自己现实生活中的身体大致相同，与之前的女性NPC相比，面容只是细微变化，但身材却完全不同。NPC“吴邪”是一个娇小型的女性，而吴邪本身是一个身高181的男性，比张起灵的建模还高一公分。
此时张起灵将吴邪整个人锁在怀里，和以前吴邪窝进张起灵怀里时的姿势不同，如今换成张起灵将脑袋靠在吴邪的心口。虽然不能将吴邪整个人包裹住，但此时能听到吴邪的心跳声，张起灵也感到安心，他答道：“我只知道你是吴邪。”
吴邪闻言一怔，他犹豫再三，将手轻轻搭在了张起灵的背上。
吴邪态度的软化让张起灵放松了一些对他桎梏，开口道：“你离开后我接触了很多人。有的人即便光解也能很快复活，有的人睡着后就再也不会醒来。有人今天是男人，明天就能变成女人他们不需要吃喝，能凭空拿出东西，不需要携带行李。你也能凭空拿出东西，所以你再次出现是男是女我都不意外。只有少数几个人和我一样，下斗只能提前准备好装备，而且需要吃东西。但所有人都不会真正地‘死亡’。”
吴邪没想到张起灵会发现玩家和NPC的区别，震惊不已。在这个游戏中，不管是智能NPC还是普通NPC，设定的程序都会让他们自动忽略他们和玩家的不同。针对人工智能，程序还设定屏蔽掉了所有和“游戏”“玩家”“NPC”等等相关的词语，好让他们以为自己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真正的人。
“在发现这一点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期盼你和他们一样光解后复活。然而我在这个世界，两年来完全感知不到你的存在。”
吴邪皱起眉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张起灵。他竟从张起灵的话中感觉到他有监控整个《盗墓》世界的能力！作为一个人工智能，他成长得未免太过迅速了，从没有人“教”过他这方面的事情，按理说他完全不会涉及这方面才对。
“很多人喜欢和我说话。我起初觉得他们很烦，但后来发现他们的话很有意思，特别是结合你以前告诉我的事情来想。”张起灵把头埋在吴邪的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从吴邪的胸腔开始震动直至蔓延全身：“吴邪，我是NPC而你是‘玩家’吧。玩家本身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能随意进出，单次滞留时间最长一个月，对吗？”
张起灵居然还察觉到了《盗墓》世界和真实世界的区别与联系！吴邪吃惊不已，面对这种他完全无法掌控的情况，吴邪的第一反应就是立马下线。然而多次尝试登出，吴邪都始终只能坐在张起灵怀里。
张起灵从吴邪胸前抬起头，看着吴邪眯起了眼睛：“你又想离开吗？”
吴邪声音发颤地质问张起灵道：“你……你做了什么？”
全息游戏类似于玩家陷入一个清醒的联网的梦，玩家只有部分意识进入游戏，可以自由控制梦的开始与暂停。然而如今无法登出游戏让吴邪感到惊恐万分。实际上，为了防止玩家的意识因为“病毒”被困虚拟世界，公司的“防火墙”堪称面面俱到，毕竟如果出了岔子，受损的不是普通数据，而会是千万人的意识。但如今张起灵居然“聪明”到能够妨碍玩家登出！假如张起灵哪天心血来潮，将所有玩家都限制在《盗墓》世界无法登出，那最终等待玩家的就是变成植物人！
若单单只是他一个人无法登出，吴邪还不会这么恐慌，毕竟他内心深处其实也动过永远在虚拟世界陪伴张起灵的念头。然而现在张起灵展现的能力，让吴邪感到无比忌惮，这不光是他和张起灵两个人的事情，还涉及到千千万万无辜的人。
一想起可能出现的后果，吴邪整个人慌得连头发丝都快要立起来了。
张起灵没有回答吴邪的话，反而问道：“这次的‘形影相随’，是你想来找我弄出来的吧？你一来就进了‘形影相随’诅咒的墓穴，随机诅咒了大量NPC，最终只选择了我作为诅咒的绑定对象。你来找我是为了只有我能做的事情吧，目的没有达成，为什么又要离开？”
吴邪完全没有想到张起灵居然知道这么多，甚至他这次重新进入游戏的瞬间就被张起灵发现了！张起灵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游戏世界的本质，但对于他的动向完全一清二楚！而且张起灵甚至猜出了吴邪这次进入游戏是有所图谋！
极致的惊恐之下，吴邪反而冷静下来了。他脑子转得飞快。在张起灵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且局面完全掌控在他手中的情况之下，吴邪能做的不多。
这两年间，吴邪一直在看张起灵，却从来没有发现过任何端倪，且游戏也从未出现过任何关于无法下线的投诉，张起灵这时候忽然将这些和盘托出，一定有他的目的。
在这两年中，张起灵除了没有按照预测暴露最终BOSS的身份外，一直在按部就班地搜集“逆天改命”的方法。张起灵既然早就发现这个世界存在玩家，也推测“吴邪”是玩家，那么就该知道“逆天改命”没有意义。但他还是一直在这么做，不排除张起灵知道有人在“监视”他或者是怀疑“玩家”有“监视”他的能力——虽然张起灵的一切动态只有吴邪有监控的权利——毕竟他已经知道玩家有进出这个世界的能力，而身为NPC却无法脱离这个世界，显然玩家的世界层面更高于这个世界。
张起灵既然知道他这一次进入游戏有所图谋，那很容易就能想到他两年前进入游戏也是有目的的。张起灵既然推测“吴邪”是玩家，“死亡”没有意义，那么就能知道，当初吴邪要跟在他身边，是希望他帮忙解除诅咒的说辞也全部都是假话。吴邪当初没想到张起灵会这么“聪明”，很少对他说谎话，很多事情都是半遮半掩，暴露的信息太多了。张起灵既然知道了这么多，那吴邪当初所作所为的目的，张起灵恐怕也能猜出几分。
虽然张起灵没有明说，但吴邪相信他一定知道，“玩家”之所以称为“玩家”，是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玩乐的道具。
作为一个自己所处世界是他人玩乐道具的“聪明人”，张起灵在知道自己的“感情”被设定被欺骗的，行为也是被引导甚至规定好的，却一直隐忍不发，如今忽然将这些事情告诉吴邪，还限制吴邪下线，想要的会是什么呢？
吴邪第一时刻想到的就是自由。
张起灵想通过吴邪这个来自于“玩家世界”的人获得自由，通过展现自己的能力作为筹码，让自己脱离这个低层面世界，脱离被人设定的命运，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吴邪想了很多，时间却才过去不久，他试图沉下心与张起灵谈判。然而他刚张开嘴，话还没出口就被张起灵打断了。
大概是吴邪的表情太过难看，张起灵仰起头看着他道：“嘘，我不想听了。”
张起灵说着，轻轻吻住了吴邪，彻底堵住了他想说的话。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吴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而这个行为彻底惹恼了张起灵。他按住吴邪的脖子压向自己，用牙齿狠狠咬破了吴邪的嘴唇。
吴邪完全没想到张起灵会咬伤自己。即便是在吴邪猜到，张起灵知道他一直在被利用，他的悲惨遭遇全都是吴邪人为设计的时候，吴邪也没有真的担心过自身的安危，他所有的害怕都源于张起灵的不可控性，以及对于其他无辜人可能产生的牵连。
在这两年里，他经常通过屏幕看着张起灵，回想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张起灵即便是被欲望逼红了眼也舍不得伤他一点。反复的回想让吴邪有一种错觉，似乎他们是真的彼此相爱，只是被迫分开，而张起灵始终会温柔又克制地对待他。
如今张起灵的粗暴举动像是一只大手，狠狠地扯掉了吴邪心里的那块遮羞布——他们一个是以引导为名实行欺骗的人类，而另一个是“不懂感情，不会悲伤，不会快乐，也不会愤怒，不会怀念”的人工智能。
吴邪甚至开始怀疑，张起灵对待他态度的变化，和他本身的性别是否有关系？
然而这个和张起灵的久违的吻，吴邪如久旱逢甘霖，即便被粗暴地对待，他也甘之如饴。吴邪反手搂住了张起灵的脖子，开始热烈地回应对方。张起灵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推开了吴邪。
吴邪对待张起灵的态度变化太快，从瑟缩到迎合，几乎没有过度，这让张起灵不虞。他宁愿吴邪有所抵抗，这至少说明吴邪在他面前还愿意露出真实的情绪，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讨好自己而假意迎合。
忽然被张起灵推开，吴邪只愣了一下就冷笑了一声，他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边的血：“怎么，老子现在不是女人，所以配不上温柔的对待，也不屑于我的配合了？”
熟悉的嫉妒感。
这两年，吴邪除了观察张起灵，偶尔也会看他们曾经相处的录屏，甚至还会看他们□□的录屏，一边嫉妒痛苦一边又食髓知味地□□。每次看，吴邪都会感到深深的嫉妒，嫉妒那个和张起灵朝夕相处的女人，同时又会觉得怀念，怀念自己曾经和张起灵一起的日子。
而现在，张起灵就在他面前，对待他的态度却和两年前完全不同。自我厌弃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吴邪，他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像是个笑话。他仿佛一个提线木偶，被两个提线人来回拉扯，木偶是他，那两个提线人也是他，而观看这场木偶戏并认为十分无趣的观众也是他自己。
“……即使侥幸醒来也会出现人格分裂或幻想症的病征……”风险分析师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他急着去摸口袋里的药，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游戏之中。
吴邪感到窒息，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伸手掐住了张起灵的脖子：“让老子……”
张起灵看着吴邪有些疯狂的举动，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张起灵抿起嘴，在吴邪话未说完之际重新吻住了他，犹如往昔的温柔克制。张起灵一边亲吻吴邪一边道：“刚才以为你怕我躲我，一时失控咬了你。后来以为你又要骗我，所以把你推开了。”
张起灵说着，舔了舔吴邪受伤的嘴唇，温柔地哄道：“对不起，是我胡乱揣测伤了你。吴邪是你，小三爷也是你，我一直知道。”
张起灵的安慰远比药物见效快，吴邪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搂住了张起灵的脖子和他接吻，刚才那些暴虐的情绪也仿佛随着泪水一下子泄了干净。
张起灵是吴邪的病，也是他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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