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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银色的丝缎，透过敞开的窗户，照了进来。洒在地上，一片银白，好似一层霜降。
白夜正蜷缩着，被抱在左一怀中。
十年如一日，左一将他当抱枕的习惯，依然如故。
以前总是为此禁锢烦恼，但今夜白夜窝在左一的怀中，感到异常安心。
谁也不曾想到昔日烦恼的禁锢，有一天会突然失去。而一旦失去，反而会感到异常难受，浑身不自在，似乎少了些什么。
白夜就是如此，因而多日来的独自睡眠，虽然四肢可以自由伸展，横躺竖躺，哪怕颠倒过来，都没有人横加干涉，可就是无法安然入眠。
习惯的形成是如此可怕。
而现在，多日的疲惫和焦虑，一旦又重回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他早已酣然入梦。
第二天，日上三竿，白夜才一个鲤鱼翻身，跳起来，翻身下床。一拍脑袋，心想坏了。
昨夜一时晃神，竟将啸风抛到了九霄云外，将他就那样落在了院中。更深露重，也不知有没有被冻坏。最关键的是，怕他来寻仇啊。
啸风，那可是多么记仇的人物啊。
谁知，阁中突然雪片般地接到各种任务，大家都忙得人仰马翻，连白夜这只菜鸟都派上了用场。可见所委托任务之多。因而，多日来也未见啸风来寻仇。
也不知这江湖突然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竟一夕之间多了这么多需要刺杀的人物。
委托他们阁中的任务，多半都是仇杀，或是利益相关的。而仇杀，或利益相关，都是经年累月地积累，才酿成的。
可这武林一夕之间，竟多了这么多，甚是蹊跷。
而白夜这种小人物，是不用关心这种重大事件的，只需完成交代的任务即可。
这次，也甚是顺利。
疾驰万里之久，蹲守一天一夜，接着尾随穿行在人群熙攘的闹市。化装成一位普通的旅人，与任务目标迎面相撞，闪电般拔出腰间短刃，向对方腹中连击数刀，扬长而去。
他跨上快马，疾驰出城的时候，想必看热闹的人群还未散去。
白夜风尘仆仆地回到阁中，脚步匆忙，一个闪身，竟撞向了前面的师兄。
眼前几人，比白夜他们那批早入行，按理尊称一句“师兄”。
几人衣着凌乱，神情慌张，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师兄？”白夜颇感疑惑。
“啊，小白啊……出去玩了？”一位清瘦脸庞的师兄，温和道。
“没有啊……刚出完任务回来……”白夜随口答道。
眼前几人竟都一脸诧异地望向他，仿佛眼前见到的是他的鬼魂。白夜看着他们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师兄？”
“你出任务了？”另一位人高马大的青年，瞪得眼睛都快凸出来了。
“是啊……”
“完成了？”还是那瞪得眼球都快凸出来的青年，沙哑地问道。
“对啊……要不然我怎么在这？”白夜感觉自己是否撞邪了，要不然往日蛮横的师兄怎么成这副德性了。“出什么事了？”白夜追问道。
“能平安回来就好。”还是那位清瘦脸庞的师兄，拍着他的肩膀，感叹道，“最近阁中正值多事之秋，大家都深感风雨飘摇。这一两个月来，出任务的兄弟们，十之七八都至今未归。也不知是生，是死？”
“我哥呢？就是左一？回来了吗？”白夜听了有些心慌，着急地一叠声问道。
只见眼前师兄无奈而忧伤地摇了摇头。
白夜一下子就感觉堕入了深渊，肩膀都垮了下来，凄厉地问道：“阁主呢？阁主怎么说？”
“阁主现下不在阁中，也不知何时归来……所以，现在阁中的兄弟们都很慌乱，感觉有大事情将要发生……”
“你还是先回房休息一会吧……左一这么厉害，估计只是耽搁了……未必是出事……”清瘦脸庞的师兄，安慰道。
白夜此刻是六神无主。
他飞奔着跑向居住的小楼，跑得大汗淋漓，竟忘了运用轻功，几个点地起落，即刻就到。可见其神情慌乱，不知所措到了什么地步。
冲入房中，一切与离开时无异。桌上甚至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夕阳斜晖倾洒进来，屋内更感孤寂，无生气。
可见自他离开后，左一未曾回来过。
白夜又即刻冲出房门，分别来到啸风、月影、柳玉，甚至是雷霸天的房门前，狂敲其门，却无一人应答。他甚至强行破门而入，房内也是空无一人。都不在，也都没有回来。
白夜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正身处噩梦中，不得醒来。要不然，为何他熟悉的每一个人都不见踪影。
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地坐在石阶上。
薄暮的夕阳照在身上，未带来一丝温暖，反而更感到凄凉寂寞，悲伤忧思。
夕阳落下，夜色将沉。可人却无踪影。
他只有守在小楼前，默默地等待，看夜色朦胧，雾霭渐浓。
“小白……”一声轻轻的呼唤，传入耳中。
白夜四下张望，不见人影。难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右肩被人轻轻一拍。他忙转过身去，只见飘忽如鬼影般的月影正站在他身后。
“干嘛呢？一副被遗弃的可怜悲惨样？左一不要你了？”刚拍他肩的月影，歪着脑袋，疑惑道。
“月影……”白夜反身一把抱住了他，恸哭起来，“你们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半个人影都没有？”
“出任务啊……这不是最近忙吗？也不知是阁中生意太兴隆，还是江湖中仇杀太多……”月影吓了一大跳，赶紧挣脱开白夜的怀抱，闪身到另一月影的身后。
“出什么事了吗？”另一月影询问道。因为眼前惊慌失措，涕泪横流的白夜，未曾见过。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异常。
白夜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双手急忙擦拭脸上的泪痕。几个呼吸后，情绪已稳定，但依然有些急切。
“我出任务回来的时候，碰到几位师兄。他们说，最近出任务的弟兄好多都没有回来。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连你也被分派任务了……”月影之一诧异道，“看来阁中最近确实很忙！”他煞有介事地摩挲着下巴，作沉思状。
白夜心想，你这关注点有点不对吧。
“大概只是最近的任务比较棘手吧……没那么严重……阁主怎么说？”另一月影还是稍显正常的。
“关键就是阁主也不在啊……”白夜心中还是很焦虑。
“我们这种人，不是生死有命嘛？回不来，正常啊……被杀难道不是我们必然的结局吗？”月影之一突然严肃道，也不知触到了他哪根神经。
“最近江湖上确实有些纷乱。阁中接到的任务量突然剧增，赏金还很丰厚。实是异常……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有些棘手，耽搁了不少时间……大概其他人的都差不多吧。只是在外耽搁的时间比较多，再过几天，兴许都回来了……”另一月影有条不紊地说道。
“可是，师兄们……”白夜还想说些什么。
“只是他们太没用了……自己吓自己……”月影之一不屑道。
“对了，你们知道武林大会吗？”白夜突然说道。他对那次青楼中偷听到的对话，依然耿耿于怀。
“不是开过了吗？”月影之一说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我们又没有收到邀请函……”
白夜表示对他的关注点有些无语，“你们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针对清水阁的阴谋？”
“还阴谋？还是针对我们？”月影之一不耐道，“你还是赶紧回房洗洗睡吧。一觉醒来就没事了……我们是干嘛的？是暗杀，毒杀，刺杀……我们就是杀手……还针对我们的阴谋……”话未了，人已闪进小楼内，消失于房门后。
“你也不相信？”白夜面对还未闪人的另一月影，询问道，“那为何阁中突然任务剧增呢？”
“要杀的人多了？”另一月影犹疑道。
“那为何出任务的人久久不归？”
“要杀的人不好杀了？”
“那为何阁主不在阁中？”
“逛青楼了？”
白夜要被气死了。
“那左一为何还没回来？”
“不在那儿吗？”
白夜顺着月影的手指望去，竟看到左一正站在不远处，不知是否刚来，还是站了有一会儿。
又是月上树梢，夜色正浓之时。
“你怎么才回来？我以为……”白夜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嗓音沙哑地说道。
“死了？”左一接口道，淡漠地看着他，眼神微闪。
夜色太浓，白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摸到对方身上的衣物微湿。估计深秋季节，夜晚的露水深重。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出任务都回来了……”白夜埋怨道。见到左一后，他的心也落定了。什么阴谋阳谋，早已脱离他的脑海，消散于雾中。他本就不是什么深思之人。
“出了点意外。”左一边牵着白夜往房间走去，边回答道。
“什么意外？”
“解决了。”答非所问。
“为什么最近阁中委托的任务这么多？”
“赏金丰厚。”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白夜复又想起心中的疑问。
扑通一声，他被丢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中。
“洗洗。”只听得两个字，左一就消失在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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