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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贪恋 > 第 54 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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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沪上,掌权人是萧家。

    萧家的大公子是政界好手,年轻却有手段,在上海这块儿,没人敢不叫一声爷的。

    黄浦江外的别墅豪华奢侈,由法国设计师设计,清灰色的墙壁与金色的玻璃瓦相衬,爬满了爬山虎,古朴又素静。

    下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而此时,偏院一角的侧楼,阳光照不见,冬末尚冷的寒风吹过,却是寂静又萧条。

    萧?在小楼呆了一晚上才走,足叫了五六次水。

    侧楼前种了一株很茂盛的芙蓉花树,淡粉色的花苞簌簌落在地上,被雨水淋湿,泥泞一片。

    二楼有间卧室,层叠朱纱掩映,最里头的大床上,少女睁着眼,盯着窗的一角,那里有朱红的窗帘垂下来。

    少女生的漂亮,眼底却空荡荡的,她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朱色的内衬纱衣不蔽体,被粗鲁撕成了两半,雪白前头有交叠着的青紫痕迹。

    半响才下了床,却又是双腿一软,瘫在地上,有什么东西慢慢淌出来。

    像一支绽放到糜艳的花。

    佟樱想要一碗避子汤喝,摩挲片刻,在地上拾起来了件衣裳,包裹住身子,他晚上要的凶狠,每每都弄在里头,她害怕怀上孩子。

    唤了几声,嗓子哑了,没人理会她。

    理会这样一个,在小楼里锁着的,不受宠的女人。

    淡薄的日光洒落,照在女人的侧脸上,她仰着头,小小的一张脸,近乎透明了。

    —

    没人知道,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好日子。

    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她以为要嫁的人是他,偷偷从家里溜出去,守在戏院后头的亭子里。

    他来了,跑的气喘吁吁的,额头前挂着两滴豆大的汗珠,她埋怨:“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呀。”

    “我,我怕我来晚了见不到你。”

    她红着耳朵:“我怎会不等你。”

    年少如同白纸一般单纯的人儿啊,他那会儿正是年少,眉眼奕奕,清俊面容下全然都是赤诚,大着胆子伸手触碰了下她的手背:“我知道你会等我的。”

    他是都领的小儿子,年少轻狂,做事也随心所欲,她害羞,很快收回了手,垂眼盯着鞋尖:“我父亲说,成婚还有一点时候呢。他不想让我来见你。”

    “那你…”

    “是偷偷溜出来的。”她一笑,俏皮的脸上带着些可爱,圆而黑亮的一双眼睛。她那会儿可也不差,正是女孩家含苞欲绽的年纪,弄堂里人都说,她长的像她娘,甚至比那位故去的美人还要漂亮上几分,给了个第一美人的称呼,可她才不稀罕。

    年少的他心跳如擂,半响才结巴了几句:“我,我等不及了。”

    她捂着脸笑,笑他不知羞,豆蔻年华的少年少女缩在亭子里,看漫山遍野的野杏花,看戏亭下的鳞次栉比的繁华上海,看天上飘过去的几片流云。

    明明什么都没做,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临分别时,她眼圈红通通的,心里舍不得他,小声道:“这一走,就又不知道何年何月能见面了。”

    她拿出自己的贴身帕子递给他,欲语还休。

    少年一身黑衣,衣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兽。他长眉入鬓,俊脸上一双眼,炯炯看向她:“你放心,等打完这一战,我就回来娶你!”

    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我等你。”

    他转身走向了雨中,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的念头,向他喊:“我等你,回来娶我!”

    后来,六月初海棠绽放的时候,她去寺里求佛,求她的心上人能平安归来。

    后来,父亲说萧家一家人都战死了,上头已经发了悼书。

    再后来,她被父亲嫁了人。

    那人命不好,得了咳疾,缠绵病榻。

    她去最有名的静安寺里祈福,在青灯古佛前,又听有人说的儿子带着功名回来了。

    去的时候有萧家的父亲,萧家的两个哥哥。

    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他自己。

    可她已经知道,有些事变了,再也回不去。

    她也知道,父亲是敌方的细作,萧家才只剩下了他伶仃一个人。

    她怎么还有脸去见他呢?

    父亲的细作身份被发现,一家人投入了监狱。

    他要成亲了,娶的是上海一位名媛,门当户对。

    可在新婚夜,他竟不顾她已为人妇,他早再娶,有违人\/伦的身份,将她掳进了宅里偏院,囚于这四方天地中,肆意折辱。

    他们早就回不去当初。

    就当作是她还孽吧。孽缘还完,债就清了,她再也不见他。

    —

    几个丫鬟在门外窃窃私语,并没有顾忌着谁压低声音,似乎是故意要说给她听的。

    “少爷带着她回来,也没什么名声,说出去多丢人啊。谁知道是外室,还是个妓\/子呢。”

    “她可不觉得丢人。每每晚上都把少爷给勾过来,还欲语还休,谁不知道她的心思啊!”

    “诶呦,你可别说了,听见昨儿晚上那声音了吗?跟猫叫\/春儿似的,听着就像是故意的。”

    “可快扫你的地,光天化日的也不知羞。”

    几个丫鬟嘻嘻哈哈挤在一处,说了会儿话,半天才没了声音。

    佟樱站了片刻,慢慢拢上了窗帘。

    卧室门被推开,进来了个干瘦的佣人,把手里的托盘重重撂在桌子上,面无好气:“这是给你的,快穿上了做活儿,别在楼里当你的千金大小姐。”

    “你们一家子都进了监狱,还以为是在以前呢?”

    佟樱自幼娇养,并没有说过什么粗鄙之词,惊慌失措,又想起了父亲母亲在监狱里的消息,不由得心头苦涩,半响才讷讷开口:“能给我一碗避子汤么?”

    干瘦婆子打量她几眼,扔了几片药到地上:“现在流行这种,叫避\/孕\/药!你吃了。”

    佟樱垂头看着地上的锡箔药板。她把药捡起来,掰出来两颗,吃进了嘴里,咽下去。

    好苦。

    干瘦婆子给佟樱的是婢女们穿的衣裳,对她来说有些小了,浅粉的上衣裹着细细的腰,婆子瞥了一眼佟樱的\/胸\/前,嗤了声:“怪不得是床上伺候男人的东西,生的这样浪\/荡。”

    佟樱蹙眉,难堪的遮住了胸\/前。她垂了垂眼,竟然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婆子说的是对的吗?她已经为人妇,却不是上了别的男人的床吗?她是这样一个浪\/荡的女子…

    婆子带她出了门,七拐八拐到了后院,双手抱着胸:“喏,爷吩咐了,你就在后头做一个杂使的婢女。今儿就先在这洗衣裳。看着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佟樱点了点头。

    有几个洗衣裳的女工已经开始洗了,还有一盆前面没人。两大木盆的脏衣裳堆积在一起。

    佟樱安静的坐在盆前,双手浸泡在冰凉的水里。

    她的头发又黑又亮,简单挽在了脑后,鼻子秀气,眼睛湿漉漉的,整个人说不出的漂亮乖巧。几个偷偷打量她的女工收回眼,窃窃私语:“这丫头长的真不赖。”

    “不赖有什么用?还不是和咱们一样洗衣服。”

    “你把这两件丢过去,让她洗了。”

    佟樱面前的衣裳多起来。她木木的垂下脑袋,揉动着双手。天快黑了,人们都走了,只有佟樱自己洗。

    有个女工看她可怜,吃完晚饭后凑了过来,给了佟樱一个玉米馍。

    佟樱的手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她的肚子也叫唤起来,女工接过她的活儿,把馍递给她:“吃吧。”

    佟樱本来不想哭的。母亲和她说过,哭没有用,只会让别人觉得可怜,还不如忍着。可在这样一个凄皇的黄昏,看着眼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工,和手里这个凉了的玉米馍,佟樱实在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女工洗着衣裳:“我叫小绣。你是叫佟樱吧?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佟樱咬了一口馍,擦了擦眼泪。

    小绣说:“你那样洗衣服洗的慢。像这样就快了。没事,你先吃着,我帮你洗一会儿。”

    佟樱抽抽搭搭:“谢,谢谢你。”

    吃完了馍,佟樱觉得好些了,那些休息的女工也都回来了。

    小绣不能再继续帮她洗,朝她眨了眨眼。

    佟樱心头流过一阵暖意,低下头。

    她的胃里很凉,有些绞疼。手指早就没了知觉。

    夜风凄惨,枯藤上停了一只乌鸦。

    —

    庭院前的大铁门被佣人拉开,驶入一辆汽车。

    车灯熄灭,萧?从车上下来,随手摘下军帽,墨绿军装一尘不染,身姿挺拔修长,气质冷峻沉稳。目光锐利,淡薄如锋。

    管家迎上去:“爷,您回来了?”

    “嗯。”

    萧?将车钥匙扔给管家,环视四周,偏了脚步走向侧楼。

    侧楼在阴面,没有亮灯。

    萧?走快几步,一脚踹开房门,卧室里暗沉,四下无人,窗帘随风微动。

    萧?皱眉,快步下楼。管家察觉他面色不好,立即猜测出他在找谁:“樱姑娘在后院呢。”

    萧?径直走向后院。

    月色如勾。

    萧?在门前站定。

    佟樱正洗衣服,没有发觉门前有人。她动作有些吃力,拧干了衣裳的水,湿淋淋的搭在另一个盆里。

    萧?视力极佳,佟樱的手指肿胀发红。

    萧?心中一紧。

    佟樱娇气的很,以前从来不做家务。他们两家门当户对,他年少偷偷去看她,少女皱着秀气的眉:“好讨厌洗衣服。”

    她的眼睛亮亮的:“若是我嫁给了你,你会叫我洗衣裳吗?”

    那会儿的他摇头:“不会。”

    “当真?”

    “当真!”他若娶了她,放在手掌心里宝贝着还不够,又怎么舍得叫她洗衣裳呢?

    可后来,父亲在战场负伤时,大哥一去未回。城里传来消息,佟家叛变,将军令泄出…

    两个哥哥都死了。

    他受了一身的伤,强撑着回来。

    回来的时候看见佟樱正在另一个男人怀里。

    男人亲昵的低着头,为佟樱擦着眼泪。

    萧?就这样站着,明明是春日,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周身寒冷刺骨。

    “我等你回来娶我…”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她的父亲是叛徒。

    知道他们一家都会死。

    知道…

    她利用他心软。

    萧?又踹开门。佟樱被吓了一下,回头看,和他阴鸷的目光相对。她惊慌的起身,不小心踹翻了其中一个水盆。

    干瘦婆子没成想萧?能来后院这种地方,连忙谄媚:“爷,您怎么来了这儿?当心脏了衣服!”

    佟樱手足无措,不再看他。

    萧?冷声:“你们都出去。”

    婆子一愣,心下明白过来:“您有什么事儿?告诉我老婆子就成…”

    萧?耐心消失殆尽:“滚!”

    婆子连忙挥挥手,叫其余人都退下了。

    佟樱也想跟着她们走。

    她不想面对他。

    萧?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如同腊月寒风刺骨,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怎么?喜欢洗衣裳?我还以为你跑了…不过一想,你不会跑。在床上叫唤的那么欢,你舍得跑吗?”

    佟樱知道萧?不在是以前的他。可她竟然想不到他会说出多么恶劣伤人的言语。

    佟樱呆愣看他:“三哥…”

    萧?脸上面色一变,恶狠狠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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