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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兰的事她必须亲力亲为，不敢让任何人靠近房间半步。
浴桶里的热水蒸腾出白雾，狭小的房间不通风，很快便云烟缭绕起来。
安桐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白晓兰放进浴桶里，“白生？”
白晓兰喉间发出呜咽哼嗯哼的声音，安桐唤她，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安桐取出木筒，打开来，是一股无色无味的液体。滴入浴桶中，霎时变成了紫红色。
热水蒸腾，雾气缭绕。紫红色的水沸腾一般在浴桶里涌动翻滚起来，在白晓兰雪白的皮肤上留下红色的印痕。
“白……白生？”
安桐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药需要多长时间起效果。她喊白晓兰，也无人回应。
她只能看着。
看着白晓兰额头，脸颊，发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很快，汗珠聚集在一起，成股地沿着发丝、脖颈淌进水里。
白晓兰不是生来就那么白，但多年的毒性入体让她的肌肤变得病态惨白。被热水如此蒸腾才稍见血色。
她脸上的黑色血管开始沿着脖颈往回收，往心脏处一点点缓缓缩回。
安桐不敢言语，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白晓兰翻起瞪大的眼皮开始一点点阖上，两行血泪从眼角徐徐滑下。紧接着，是鼻孔，耳朵，嘴角，每一处都在往外流血。
血迹流进紫红色的水中，消失殆尽。
“额啊……”
忽地，浴桶中的白晓兰蹭地睁开被血迹染得猩红的双眼，发出一声撕裂的嚎叫。
嚎叫划破房间内的云雾，在外头湛蓝的天空下激起一层层巨浪。
安桐背靠着抵住房门，怒号：“出去，退到院子外头去，谁都不准进来。”
院里的人踌躇不肯动，安桐也顾不上多余的，匆匆又嚎了一声，便折返回浴桶旁。
浴桶中的白晓兰站了起来，赤身裸体地站在浴桶中，满脸血迹看着她这边。
安桐小跑过去，拉过一旁的衣服，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白生？”
“杀，杀了他……”
“什么？”白晓兰只微微张嘴，声音似是从腹腔发出，安桐听得并不真切，疑惑问道：“杀谁？白生，你醒了吗？”
“额啊啊啊……痛……”
凄厉的惨叫再度传来，白晓兰整个人滑落进浴桶里，沉溺在水中，痛苦地蜷缩扭曲着。
桶中紫红色的水开始变红，滚动的血一般发出阵阵腥臭。
“白生？”
安桐惊呼一声，伸手去捞人。翻滚的血水竟是寒冰一般刺骨，触到的白晓兰的身体却又滚烫得厉害。
“安，安老板……”
声音细微柔弱，没有半点白晓兰往日的爽朗痛快。
安桐鼻子一酸，躬下身去细听，“嗯，在呢。白生，我在呢。”
白晓兰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的瞳色，只是眼白处还带着未消散的血气。倚靠在浴桶边缘，头没有支撑一般垂靠在肩膀上，语气绵软无力，“安老板。”
“嗯，哼……”安桐想笑，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她到这时候还在想着宽慰调笑她。
“白生~~”
“离开……尸驼山。很危险。尸逐夙投靠了……离开……”
“白生？白……”
安桐还想问什么，浴桶中的人又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哀嚎着，“走，离开……”
安桐去拿一旁的手巾，手腕被人狠狠扣住，摁在浴桶边缘。
白晓兰向她扑了过来，再度血红的双眸狠狠瞪着安桐，手腕的力道猛的加大，似是要将她的手折下来一般。
“白，白生……是我，我是安桐。”
“杀了他，我，我要。你，离开……”
白晓兰的话断断续续，语无伦次，说到最后，一口血涌出喷在地上，溅起黑色的血花。
药力似乎失效了……
白晓兰又开始痛苦地蜷缩起来，将身体折叠成一小团，浸溺在桶中，呜咽哀嚎。
“白？”
安桐又去拿木筒，还剩一些药水。当时白晓兰给她时并没有说过用量，刚才她并不敢多用，只放了一半。
正当安桐犹豫要不要将剩下的倒进去时，桶中的白晓兰倏地站起，似乎是用尽全力打掉了她手中的木筒。随即脱力，整个人朝安桐砸过来。
州府衙门的偏院种了一棵枯树，枯枝蔓延，无花无叶，不仔细看不出是什么树种。枯树染了天边余晖的橙红色，勾勒出一副晚景凄凉的画面。
安桐推门出来时，木门的吱呀声，引得枯树枝头的老鸹哇哇乱叫。
院门外守着的人早就等在了那里，见她出来，倏地围了上来。
“怎么样？”
萨烨烨疲惫的眼睛强撑着，剔透的肤色暗淡了几分。
安桐抬眼看向萨烨烨，安慰地笑了笑，“安稳了一些，睡着了。”
“烨烨，你别……”
眼前的少年一溜烟朝着房门冲去，她再要拦已经来不及了。索性里头也已经收拾好了，他想看着便进去看着吧。
“怎么样了？”
身边的另一人又问一句。
安桐牵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蹭了蹭，温柔笑道：“勉强能清醒一会儿，等白生……”
“我是说你。怎么样？”
萧子彦将她轻轻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在耳边喃喃问道：“累吗？”
安桐瞳孔微缩，眯起眼睛，将整个身体缩进一个宽厚温煦的怀中，娇声嘟囔：“嗯，累。带我回去吧。”
“好。”萧子彦用下巴蹭了蹭怀中人的头发，偷吻一下，“回去。”
“我累。”
“我抱你。”
她确实累了，很累，很累。
安桐和白晓兰认识五年，过命的交情。她们曾一起宿醉骂人，一起躲在破庙质问佛祖，一起走南闯北拉单子抢生意，一起畅想未来……
她却从未见过白晓兰脆弱的一面。
就好像，她是一个铁铸铜塑的人，不会伤心不会沮丧。
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潇洒地甩开折扇，爽朗一句，“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们都还活着，就什么都会有的。”
安桐从没有听过白晓兰的任何过往，她不讲，她不问。
两人默契地活在当下，展眼未来。彼此的过往，都选择了沉默和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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