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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安桐给白晓兰穿衣服，她后背脊骨处陈年的伤口被药水蒸腾后浮现了出来。
似乎是被动物撕咬后的伤口，反反复复，层层叠叠。被热水浸泡后在她雪白的后背开出朵朵红梅，血红妖艳。
一团一簇，触目惊心。
叠加着刀口划开的痕迹，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看得安桐紧握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伤看起来至少十多年之久，安桐不知道白晓兰的过去经历了什么。只隐约知道她来自北边，非大熠女子。
其余的，白晓兰不愿意提，她也没有问过。只依稀记得有次醉酒后，白晓兰喃喃哼唱了几句民间的曲调。
是游牧族的小调。
大熠和午炎国的战乱持续百年之久，无数儿郎死在了北境的战场上，双方的仇恨已然达到了难以消解的地步。
这样的调调，动辄会引来杀身之祸。
在那之后，安桐再也没有让白晓兰醉过。白晓兰也意会，再没有贪杯。
。
安桐往床里头挪了挪，蜷着双腿，将自己卷成一小团。胸腔里反复涌动着血腥的浊气，沸腾一般在喉间翻滚着。
安桐轻哼了几声，却半点没有缓解。
床边站着的人轻轻坐在床边，伸手过来搭在她肩上，低哑着嗓音关切问道：“又难受了吗？”
安桐没有回答，又哼哼了好几声。她也说不上是哪里难受，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蚂蚁窝一般。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有千百只蚂蚁来回爬动。它们蚕食着她的肉，吮吸着她的血。她想去抓，想去挠，却无从下手。骨头缝都在往外溢着酸胀。
“我去找大夫。”
“不用。”安桐翻身过来，看着满脸忧虑的人，往里退了退，拍了拍身旁，疲惫道：“你可以躺在这里吗？我想抱个人睡一会儿。”
“啊？”萧子彦刷的红了脸，噌地从床上弹起。别说躺了，坐也不敢再坐。
安桐被他这半大小子的行为逗乐，却实在没力气调笑他几句，又拍了拍身旁，“过来吧，我一个人睡不着。”
安桐的脑子很乱，许多事情需要从头捋一遍，真的很需要有个人能陪着她，给她一些力量。
“我……”萧子彦拉了拉自己的衣角，搓了搓掌心的细汗，支支吾吾低哑着声音，“我……我的衣服，在外头一整天，可能……我……”
“无妨，你就躺着就好，我只是想抱着一个人。你要是不愿意，那我……”
“不是，我……我去换身衣服。”
“肖路。”
“嗯。”
“过来，躺下。”
僵直的人躺下去，身底似是腾空了一般，梗着上半身不着床。
安桐按了他一把，将人按到床上躺好。两手紧紧抱住萧子彦的胳膊，整个人侧卧着压着他的胳膊，沉沉地呼着气。
被她挽住的人也呼吸粗重，直挺挺的，没有任何动作。就连被她挽住的胳膊也是硬邦邦的，石块一样。
安桐将脸埋在萧子彦肩膀处，闭着眼睛缓缓道：“你放松一些，我一会儿就好。”
“咳，嗯。”
“等我睡着了，你可以离开。”
身边的人胸膛顶起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又很长时间没有放下来。屏气凝神，从肺腑之间嗯了一声。
每每安桐靠近，萧子彦的声音总是性感好听的，她很喜欢。
安桐窝在萧子彦颈窝处，静静听着他喉间唾液吞咽的声音，闭着眼睛轻轻唤了一声，“肖路？”
“嗯？”
性感诱人的声音不再，转而变得沙哑难听。
“你说，这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苦难？都说善有善报，却为何好人总在隐忍，坏人却永远肆意妄为。”
“对不起。”
“什么？”
“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好人总被道德约束，坏人却无所顾忌吧。”
安桐长长地嗯了一声，似是半梦半醒的呓语，又似是无奈的认同。她把胳膊紧了紧，小猫一样又蹭了蹭萧子彦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扫在萧子彦脖子上，细碎的发丝贴合他的脖颈，动一动便痒得厉害。
萧子彦不敢动被安桐压住的右手，生怕自己鲁莽无礼，惊动那一片绵软和绵软之下沉缓的心跳。
等到窝在自己肩膀处的呼吸逐渐沉稳，萧子彦这才敢轻轻地将憋在胸口的浊气一点点分几次吐出。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慌乱无章的心跳，唯恐惊扰好不容易睡去的人儿。
萧子彦的胳膊长，伸出便可以够到被安桐推到身后的被子。不足一臂的距离，却还是让他额间渗出了密密的汗。
他又不免担心，自己出汗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味道让她不喜欢。
从前他在北境野蛮惯了，和一帮将士混在一起，谁也不会嫌弃谁。
现在……
萧子彦抬手试探地闻了闻自己，什么也没有闻到，他现在鼻腔里充斥的都是安桐发间淡淡的清香。
她身上总有淡淡的香味。
之前昏迷了几日没有洗漱，都还是香香的。
他又侧头深嗅一下，香香的。萧子彦偷笑一下，像极了一个做坏事得逞的小偷。
小偷总贪得无厌，偷得一次满足，便想要更多。萧子彦侧过头，下巴贴着安桐的温热的额头，双唇刚好挨着她的发丝。
他只要稍稍一动便可以吻到那香甜。
萧子彦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去吻，微张的嘴唇上下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无声的呢喃却在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像是一阵狂风卷着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礁石群中，涛声回荡许久都不曾平静。
这狂乱的风，是他内心里疯狂的呐喊。呐喊从心底涌到唇角，最后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娘子。”
萧子彦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放不下去，他在心里称自己为“幸运的窃贼”。
当年匆匆忙忙的拜堂，只是他计划以外的一个意外插曲
原以为这辈子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没想到阴差阳错，他现在却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感受着她的体温，跟着她的心跳肆意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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