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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筋水泥当中仍可见火光熠熠,不时传来远处车辆爆炸的闷响,层层叠叠的围观者拦截住了朝着爆炸源头绝望狂奔的的女人,她拼命挣脱着人们的束缚向前挣扎,跌绊在地,衣服扣子也掉了,滚得满身是灰,人们劝道:“现在不能进去,里面爆炸了……危险!”
她已不会答话,只是嘶叫:“宝儿——宝儿——!”
路人纷纷皱起眉摇头,不忍看这女人的狼狈相,不忍听见她喊破了的嗓音。
辛悦昏天暗地,她的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美好的一切都在以光速离她而去,她徒有一双手,却什么也抓不住,辛悦抬起一双手,费解地端详,双唇颤抖叨念着:“有什么用?什么用?什么用,什么用……”
过路人不忍,拍拍她的肩道:“姑娘仔……快别这样,还没确定伤亡,要珍惜自己振作点呀……这爆炸看似严重,楼不是还在吗?里面什么情况还说不准呢……”
辛悦迟迟举起头,被烟尘遮蔽的大楼看不清上面的情况,辛悦摇摇晃晃立起身子,眼前忽然一黑,人猝倒在地。
明日杂志社租用的大楼毗邻一所加油站,一辆装载着氯酸钾、碳粉的货车,在卸货途中,不慎引发爆炸。
一连数场爆炸致四死七伤,这里面却并不包含下印刷厂的魏嘉宝,很幸运。
辛悦从急诊室的病床上睁开眼,魏嘉宝正抱着胳膊趴在她面前,看样子是累得睡着了。
辛悦觉得心疼,觉得心疼说明还活着。她静静地回想着那段陷入地狱的回忆,呼吸中的氧气也仿佛一点点被抽去,她举起颤巍巍的手,确认地轻抚着妹妹的头发和脊背。温热的触感让辛悦咬紧了牙关。
魏嘉宝就在这样的情形下缓缓睁开了双眼,“姐……”她唤。
“你没事。”辛悦盯着妹妹轻轻地说。
魏嘉宝把辛悦的手放在面庞,“我去了印刷厂我没事!对不起姐——让你操心了——对不起……”
辛悦困乏地眨眨眼,“你还当我是你姐姐吗?”
“……姐,你说什么呢,你当然是我姐!”
“那你听话,辞了明日的工作。”
“姐,这只是个意外!我答应你……我这段时间尽量在家里……我少去——”
辛悦甩头抽出了魏嘉宝手心的手,气急败坏地说:“你不答应,就不是我的妹妹,我管不了你!我没有你这种妹妹!”
“姐……那些工作,除了我别人都做不了!我不会有事的!这都是巧合!”
辛悦身子一卷裹着被子躺下去,任魏嘉宝怎么推掀叫唤也不应声。
姐姐变得越来越像爸爸,魏嘉宝只得放下手,悄悄退出急诊病房趁着月色在走廊里给丁贤拨电话,事情向丁贤解释完毕,丁贤问:“辛悦现在怎么样?”
“姐姐还好,脸色和精神看着有点差。”
丁贤说:“我会帮你跟她说。但是,我和你姐姐的立场是一样的。人生在世,不止是为了自己活,更多是为了别人活着,什么都不重要,失去了这些人,我们什么都不是。”
魏嘉宝琢磨着这句话,悄声答道:“我知道了……”
辛悦的手机铃声在病房响起,魏嘉宝在走廊的尽头看见匆匆赶来的高玟和耿中华。
辛悦昏倒,路人手足无措,只得把辛悦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拨了个遍。
高玟从夏港乘机赶回凡兰,急得满脸焦黄,看见魏嘉宝也顾不得恩怨开口便问:“怎么样?!你姐怎么样?”等不及回答便往病房去。
丁贤正在和辛悦聊电话,魏嘉宝拉住了高玟,顿了顿,向耿中华和高玟道:“她——还好,让她休息一会儿。”
高玟闻言,呼出一口气,“具体到底怎么回事?!”
耿中华抱着胳膊拉低了鸭舌帽靠在墙上沉思。
魏嘉宝把爆炸的事向两人描述完毕,高玟听完,眉头一抬,淡淡说:“穷则思变,你懂吗?!你要你姐姐为你操心到死吗?为什么你们一家人总是让辛悦退让迁就你们!你既然有你的想法,就应该具备为这个想法负责的能力!你要依靠的是你自己的力量,用你自己的力量支持你的决定,而不是依靠小孩子的任性,你姐姐的理解。你姐姐的理解,是你姐姐的能力,不是你!你完全可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
魏嘉宝怔了,她没有想到,在一众人当中,最先认可她的居然是高玟!她以为会是成熟理性的丁贤,或者尊她爱她的姐姐辛悦
“Anyway”高玟一耸肩,歪了歪头,“这是你个人的问题!”
“……对不起。”魏嘉宝说。
“与我无关,不用和我道歉。”高玟说。
“我指的是上次的事,推倒你的事……对不起……高姐姐。”
高玟抱着胳膊,举目把这和辛悦无限近似的少女打量了一打量——在她脸上能找到辛悦最初的模样,饱满的肌肤,清澈的大眼。还有那抿起来和辛悦如出一辙的嘴唇。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这样相似,却有着迥异的灵魂。一样的眼睛,投射出不一样的气质。
魏嘉宝的野性冲动,辛悦的压抑内敛。
高玟能一眼看穿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却永远游不出辛悦的眸海。
高玟感到心酸。
病房内的辛悦捧着电话,“我没事,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强迫她,可能让这件事,变得更难以把握……”
丁贤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尽快理清楚这件事的,交给我……”
“唔。”辛悦柔顺地说。
丁贤想打起精神让辛悦等她,再等等。却只能说:“辛悦,我……”
“我等你。”辛悦像听见了丁贤的心声,悄声说。
热泪温暖了两人的眼眶。电话就此挂断了。
耿中华轻轻咳嗽了一声,辛悦擦去眼泪,为自己整理好仪容,“来了……坐。”
耿中华坐了下来,辛悦努力展开一个笑容,“看这事闹得,怎么我成了主角……”
耿中华说:“辛悦……如果我告诉你,这次这个事,是我招来的灾难,你会不会恨师父?”
辛悦僵住不语,耿中华说:“是我加入通达前的事了,我也曾经受雇于祁伟业……我的妻女……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丧生的。当时作为祁伟业的雇佣兵,我曾经手一份对祁伟业极其不利的资料,这些资料在当时已经销毁……祁伟业是相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应该和嘉嘉走得太近,连累了她,也连累了明日的两位主编,这次的事,恐怕就是为了那份文件……”
“你是说,那些劫匪,还有爆炸——都是为了——”
耿中华点头,“是的。为了寻找资料。”
“你确定已经销毁了?”
耿中华舔舔干涩的嘴唇,“我确定!”
辛悦怅然地想:为什么?因为祁伟业已然确定了自己和天野唯结成同盟!都怪自己!都怪自己非要天野唯纠缠不清!但是——若不是天野唯,她怎么能够在战火中的洼泊找到耿中华,保全耿中华?她没有选择!
“辛悦——你和师父老实说,你到底是通过谁在洼泊找到我的?”
“我不是说过了,那边的驻洼大使……”辛悦垂着眼眸沉沉道。
“我对不起你——”耿中华按住辛悦的手。“我会拼命保全嘉嘉的——”
“没事……别说这个话。”辛悦苍白地微笑。
耿中华沉思良久道:“还有一件事……你借通达邮寄东西去的那家孤儿院没了……”
辛悦凝滞片刻,迷惑地看着耿中华。
“我也是才知道……就是明日编辑被炸弹袭击的那天,那个孤儿院……被大火焚毁了……”
辛悦像是无法明白。
“里面的孩子……无一幸免。”耿中华皱着眉说。
小卡洛尔……辛悦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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