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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失去再说任何一个字的力气和兴趣,静静等着她发落。
死,对我而言,本就是一种解脱。
车子似乎在辚辚前行,车撵外离她最近的宫女小声道:“太后,陛下对这汐妃极其看重,她如果死了,陛下岂会善罢甘休?”
“我是他母亲,杀都杀了,他难道还能要哀家抵命不成?”太后冷笑道:“再说,哀家已经给他找了一个更合心的女孩。面容身段声音,和这贱人一模一样,性情却全然不同。有她陪着我儿,以后我还担心什么呢?”
“太后英明,这下咱们陛下有福了,总算不用再郁郁寡欢。”宫女惊讶的恭贺。
“哼,很多年前我就已经找了这么一个女孩,暗中悉心栽培多年。为的就是预防万一,某一天偷梁换柱,将这个迷惑我儿一生的祸水贱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掉。”
我心里一沉,又震惊又悲愤。
太后果然不负昔年叱咤风云、执掌乾坤的威名,居然想出这么狠绝的一招,培植一个和我形似的女子,取代我陪在他身边。
他能分辨出来么?会接受么?我已经是一个半残的废人,还处处惹他难受,他就算知道我被调换了,大概也不在意吧?
反正替换我的女子与我一样,又会顺从他,他脑子如果正常,自然会好好享受那个肯伺候他的美人。
一想到将要有别的女子占有他的身心,我原本已经死水一般的心,突然萌生万分不甘和烦躁。
漠源,你此刻还是死了吧,我暗暗祈祷六合八荒的神灵,祈求太医们救不活他。
只有这样,在我死后,他才没有背叛我的机会。九万里冥河下,我才能死而瞑目。
正在这时,我感觉到车撵停下,宫女的声音传入耳畔:”奴婢们参见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半夜拦住太后车架,是何用意?“
太后也冷冷的问:”焚漓,御书房不允许女子进入,你不必去探望陛下,还是回宫去吧。“
暴风雨中,焚漓的声音清淡如常,似乎能听到她重重跪下的声音:”焚漓不敢违逆陛下的旨意,绝不敢擅闯御书房。臣妾斗胆,是想恳请太后开恩,放了汐妃妹妹。“
”为什么?她魅惑君王,妄图独宠后宫,难道你就不介意么?“太后愤怒的质问。
”陛下心里装得下谁,这不是臣妾可以决定的,介意又能如何?“焚漓道:”陛下如今生死难料,如果汐妃妹妹出事,臣妾怕陛下……“
”你怕他失去求生意志?“太后沉吟道:”放心,哀家自有安排,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湮汐取代这个贱人,我儿绝不会丧失活下去的信念。“
焚漓惊呼一声,似乎全然没有料到这种安排,但是,依旧长跪不起:”就算容颜一样,也未必瞒得过陛下。陛下他太了解汐妃妹妹的性子了,没有谁可以模仿得不露破绽。“
”纵然败露也无妨,面对一模一样的佳人,料想他也不会介怀。焚漓,你难道就不想获取他的恩宠么?哀家培植的这个女孩,绝对不会独占后宫,霸住皇帝不放。“太后诱惑道:”只要这个贱人不在了,哀家会全力扶持你,给你们制造各种机会。你和我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哀家就不信,你们培养不出感情。“
”多谢太后厚爱和费心,臣妾纵然肝脑涂地,也无以为报。“我昏昏沉沉中,听得她重重磕头的声音,穿破暴雨声,清晰入耳:”但是,臣妾依然想恳请太后开恩,暂且留着汐妃妹妹性命。等到陛下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了,再决定她的生死不迟啊。“
”为了他,你宁愿留着情敌的命?“太后感叹不已:”可惜,漠源有眼无珠,始终看不到你的好。“
”那是臣妾无德无能,入不了陛下的眼。“焚漓淡淡的声音:“臣妾此生,唯一的心愿但求能留在自己所爱男人的周边,只要可以偶尔看到他,或者,只是知道他还好端端的活着,于愿足矣。”
“唉,傻孩子。”太后不无怜惜的感叹道:“起来吧,暂时哀家就把这贱人交给你处置,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谢谢太后恩典,臣妾恭送太后回宫。”
暴风雨有增无减,我终于失去最后一丝意识。
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不知道反反复复,循环了多少遍,我恢复一点神智时,发觉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自己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是谁呢?我费力的启眸看去,烛火里,我看清是皇后焚漓。
她沉沉睡着,容颜憔悴,眼窝乌青,似乎熬了很多天,已经疲惫到极限。
我全身还是很疼,也很烫,但是寒冷的感觉消失了,腰腹处的酸痛坠胀也缓解大半。
就是全身都像被抽取了筋骨精元,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疲软如死。
有宫女慌忙上前,喂我喝药,一匙一匙小心翼翼:“汐妃娘娘,你已经昏迷半个月了。这半月来幸亏我们皇后娘娘日夜守在你身边,一直用自己的法力配合各种药物救治你。”
我难以置信的吃力瞥向身边昏睡的女子,她居然肯为我牺牲至此?
我本是她从小到大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情敌,她,真的可以放下怨念,为我不惜一切?
宫女继续道:“娘娘,请你好好配合一点,把这些药喝完吧。皇后娘娘为了你,已经半个月不曾休息过,还耗损太多法力,伤及自身。”
我思绪纷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感觉不到药的苦涩,只是机械的接受宫女劝告,一口口喝下去。
喝完了药,遍体是汗,昏昏沉沉又陷入长睡。
再次清醒,是被熟悉的却是虚弱沙哑的男子声音惊醒:“谢谢你,焚漓,谢谢你保住她的性命。”
“不用谢我什么,陛下心之所系,就是焚漓竭尽全力也要护着的人。只要你能够好受一些,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焚漓……”沙哑的男子声音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顿,只叹息道:“对不起。”
“陛下,既然你已经脱离危险,有能力照顾汐妃妹妹,那就带她走吧,臣妾总算是放下这颗心了。”焚漓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疲累虚弱过,急促虚软的喘息着。
说完这些,就已经耗尽了所有余力,只听得宫女们惊慌失措的呼叫:“娘娘,皇后娘娘,你怎么了啊?”
他的声音也透着难以克制的轻颤,失声道:“焚漓,焚漓……快宣召太医们过来。”
“是,陛下。”
她昏倒了吗?原本对她并无好感,因为我从小就知道,她也喜欢漠源,是我最大的敌手。
小时候,她曾经不止一次的用非常手段制造误会,想让漠源讨厌我。
她还直接出手想置我于死地,尽管最后被漠源发现,我没有被害死。
但是,我从来没有对她放松过警惕,虽然不至于非要以牙还牙,报复回去,可我也决不再容许她靠近我,始终是淡漠的互相保持距离。
稍微大一点之后,她没有再出现在我和漠源之间,每次漠源应邀去雪鲸龙国陪我出游时,她再也没有暗中跟随,寻机破坏或者制造尴尬。
她在我和漠源之间的存在感,一点点消失殆尽。
直到她和我一起进入漠源的后宫,一齐成为他名义上的女人,我才重新审视她。那时我对她,说不上敌意,但也没有亲近之心,只想相安无事就够了。
她自始至终,都是平淡稳重的对待后宫里所有嫔妃,从不张扬,也不喧嚣,更不允许众妃嫔滋事。
有她淡淡的弹压着,受宠不受宠,嫔妃们都不敢怎么过分,整个后宫都是沉闷而平静的。
我不讨厌她,也不喜欢她,那时,打动我心的,只有活波天真的小贵妃涟漪。
可是,一番风雨之后,我才惊觉,涟漪对我,从没有谋面开始,就充满敌意。第一次会面,她就已经开始算计谋害我。
兜兜转转之后,我在这第二场暴风雨里,才终于发现,一直淡漠稳重的焚漓,才是无声护着我,时时处处维护我的那个人。
算是姐妹吗?她喜欢的男子,是我此生唯一动心的人,她救我,护我,完全是因为他。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是唯一对我没有包藏祸心的女子,不是姐妹,她付出的,早已经超越姐妹的情分。
我胡思乱想着,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我愕然惊醒,定神仰头去看,抱我的是他,漠源。
他本就瘦削偏黑的脸,此刻更是瘦骨嶙峋,几乎让我认不出是他。
“你……没事了吗?”我有些像做梦的感觉,伸手摸摸他的脸,游移到他脖子处,那里,还有淡淡的火纹裂痕。
他体内的火毒,应该还没有完全化解。
他却淡淡一笑:“已经无碍了,汐,我接你回去。”
“她呢?她昏迷着,你不留在这里陪一会吗?”我看向被抬放到床上的焚漓,她因为长久熬夜和耗损法力,已经衰竭得不成样子,我心里不由一酸,既愧疚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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