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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厚恩，我怎么好意思，在她昏迷时，与漠源一起离开？
他顿了一下步子，还是径直走出她的寝殿：“自会有太医们救她，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你对她，还是这么无动于衷么？放我下来。”我有些不安，总觉得就这么和他一起走了，对她不公平。
他漆黑的瞳仁逼视着我：“你想要我如何？对她感激，留下陪她？甚至宠幸她？”
“宠幸她？！你滚……”我想发火，却没有力气，他一放下我，我就软绵绵的倒下。
他赶紧将我扶住，重新抱起：“汐，我很感激她在我照顾不了你的时候，竭尽全力的保护了你，可感激不是感情，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她萌生情义。你用不着不安，欠她的是我，不是你。何况，她对你，未必是真心相护。”
“怎样才是真心？难道，你才是真心护着我么？”我冷笑一声，偏过头去。
最恨他这样的口气，好像这后宫里所有的女子，都对我居心叵测，只有他是真心诚意待我好。
他待我，何曾有过真心？如果有真心，怎么会给我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
“你还是恨我入骨？”他低哑的嗓音吐出一丝叹息。
“对，至死方休。”
“你想回流光殿，还是御书房？”他岔开话题。
“怎么，急不可耐想要我？”我忽然想起太后的话，他的母亲那么看不起我，急于除掉我，还一早就准备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等着替代我，我心里莫名的有些悲愤。
“别胡说，你身体还虚弱至极，就算你肯，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要。”他说着忍不住轻轻咳嗽，身体趔趄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他唇角有血渍沁出，侍卫们见状，赶紧想上来搀扶，被他目光一扫，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默默退开。
我用绢帕拭去他唇上的血，微笑道：“原来是你身体不行，却说得如此怜香惜玉，还以为你真的心疼我虚弱吃不消。”
他没有接这个话题，继续问：“你回宫，还是去我那里？”
我暗自思量，我身体现在还很弱，想获取并且饲养枯石蛊，根本有心无力，想帮助灵鹫妖做羹汤美味，也没有精力。
而且，经历了暴雨中太后的那一番举动，我暗自对她有些畏惧，至今仍有些心有余悸，万一她再寻找什么机会清理我，我该如何应对？
这世上唯一可以和她抗衡的，除了漠源再无别人。我心里一动，如果设计让他们母子反目成仇，岂不是可以让他也尝受痛失亲人的惨痛滋味么？
这么一想，还不如先去他那里，探探他的虚实，看看有什么机会唆使他们反目，顺带享受一下他的伺候。
最好是趁着他重伤未愈，多给他找点事做，让他多吃点苦头，以泄我心头之恨。
于是，我点点头：“去你那里吧，我饿，想吃你做的饭菜。”
“想吃什么？只要你想吃的，我都给你做出来。”他眉宇略微舒展，竟似很高兴我选择去他那里。
“随便吧，你觉得我适合什么，就做什么吧，你做的东西，我绝不挑剔。”我搂着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口，很是乖巧的回答。
他轻笑一声：“知道你嘴挑，想让你顿顿都合胃口，还真是有挑战性。”
“怎么样，后悔了吗？”
“傻孩子，只要你有胃口吃东西，我做什么都愿意，后悔什么？”说话间，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咳嗽，我能听出肺部积血呛咳的症状。
我幸灾乐祸的同时，不知怎么的，竟然该死的有点心疼他。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干嘛要心疼他？
他好不容易忍住要命的咳嗽，道：“你坐车撵走吧，我身上有血腥气，实在不雅，等我洗干净了再抱你。”
他是伤势过重，没有精力抱我赶路，唇上、衣襟上有血污只是原因之一，我暗自冷笑。
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让他不好过的机会，抱紧他誓不松手：“不，就想让你抱着，在你怀里很舒服。”
“好吧。”他不再坚持，继续抱着我往回走。
焚漓的落薇宫和他的御书房相距二十里左右，他负伤而行，走得很是吃力，额头上尽是虚汗。锁骨下面隐约可见那些本来已经暗淡的红色裂纹，慢慢变得鲜红狰狞。
侍卫们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劝阻他，终是不敢，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我。
在这后宫里，我孤立无援，必要的时候，还得仰仗这些护卫们与我保护，我不便得罪他的忠心护卫们，便道：“漠源，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也可以坐车撵去。”
“你担心我抱不动？多虑。”
等他终于抱着我回到他的竹屋，他虽然竭力掩饰着，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累得够呛，伤势愈发严重。
他挥手要护卫们全部走开，将我安置在床上：“你先躺一会，我去做吃的。”
我搂着他的脖子，道：“累了吧？漠源，先不要管我，你好好歇一会。”
他执意要起身，我搂着他不放，吻上他的眉眼他的唇，低喃道：“我想你，每天都很想你，你能感应到吗？”
他紧紧揽着我，叹息道：“我也是，从我知道母后在我昏迷的时候向你发难，我就一直在害怕。怕你出事，怕焚漓半路接走你，绝非好意。所以刚刚能够下床，我就立即赶去落薇宫。”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用另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替代，将我遗忘？”我半真半假的哽咽着询问。
“这世上你是唯一的你，没有谁可以代替。”他有些怒意：“怎么问这种问题？”
“人家是担心嘛，如果我死了，你又不愿意宠幸其他的妃嫔，你母后必定会心疼你，担忧你，害怕你没有子嗣，后继无人。也许她会为你找一个和我完全一样的女子呢，到那时，你可能再也想不起有过我这么一个人。”说着说着，我是真的难受起来，眼泪不觉就湿了枕头。
不管我能不能喜欢他，我都绝不能忍受他移情别恋，和别的女子厮守。
“汐，别胡思乱想，只要我还活着，一定护你周全。若你不在，我必一死相随。”他吻去我脸上的泪：“以后我会部署周密一点，再不让母后有机会加害你。是我疏忽了，我以为她看在母子情分上，不会为难我喜欢的女子。”
“如果她一定要我死呢？”
“那就是逼我去死。”他烦躁起来：“你已经说了三次死，今天你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怕啊。”我暗自失望，看来，不管太后想怎样对待我，他都不会问罪于她。在他心里，母子之情，远胜于对我的感情。
见我情绪低落下来，他也没有多说，径自起身出去。
我原本还存着一点点奢望，觉得按照众嫔妃对我的嫉恨，他可能真的对我有那么点宠爱，可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是我太抬举自己了。
失落，酸涩，使我长长叹了口气，躺在床上很心烦，索性起来。
无聊的坐在窗下他的书案边，当目光落在那瓷瓶上时，我有些好奇，这是什么药呢？
第一次来他的卧室时，我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小瓷瓶了。因为他的房间里除了书籍奏章之外，就只有这个瓷瓶和玉笛，还有床头小几上的木雕与一把小刻刀。
打开看了看，是半瓶小小的丹药，泛着一股墨莲清香，香中带着几分苦涩。
这药丸有什么用？补药还是单纯的治病？难道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疾病？我拈了一粒放在手上仔细嗅闻，瞧不出端倪，便轻轻舔了舔。
闻着挺香的东西，吃起来苦涩难当，我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这药的功效，眼前却不知不觉出现无穷幻象。
国破家亡时的惨象，和这两百年来与他游历东海列国的情景，交错在我脑海翻涌，我慌忙睁开眼睛，不敢再任由自己沉迷于幻觉。
好可怕的药丸，只是舔了那么一下，就使我沉浸在无数最难以忘怀的往昔场景里，如果整颗吃下，岂不是要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奇怪，他服用这么强烈的致幻药物，目的何在？
究竟有什么不想忘怀的，或者说难以企及的梦境，需要他借助如此邪恶的药物来达成所愿？
因为致幻药物，都有副作用，药物的主要成分，是蜃珠。
蜃珠是三界致幻作用最强烈的一种奇毒，和它一起配制的数十种药物，通常也都是乱神噬魂的毒物。
用这些东西配制出的丹药，是三界第一禁药，它既可以用来控制他人神智，也可以麻痹自己意识。
它唯一的益处是，某些特别惨重的伤，治疗起来极其残忍疼痛，必须用它来做致幻止痛药物。
漠源为什么服用如此邪恶的药物？据说这种药物服用几次之后，就会严重侵蚀神经，长期服用会使大脑和心脏都重创裂损。
身为博览群书的帝王，他不可能不知道后果，难道他有什么不为我知的绝症，不得不冒死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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