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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人间有白头 > 千山瑞雪,千山瑞雪,只影向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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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挤在人群里往前看,马上那个人为她身穿白色丧服,她有一点点想知道他是否也会为她的死感到伤悲,她曾对他那么执念,而这一眼,隔着长长的街,一切都烟消云散,竹马弄青梅,从此是路人。

    马上的人回头,她立马向后转身撞进一个人的怀中,抬头看到他凝视自己的眼,手足无措向后退,他问她怎么了,她慌了神,一个没站稳滑下石阶,崴了脚。他就背起她往回走,即使她在他背上百般别扭红了脸,他倒是稀松平常,好似她是他的故交。

    他看她不舒服就立马去给她请大夫,大夫把了脉开了药,他就再次去抓药回来亲自煎熬,她说药苦他就去找蜂蜜,她嫌买来的蜂蜜不够甜要吃槐花蜜他再去买……

    几天以来,她就这样看着他为自己来回奔波也没什么感觉,因为一直以来都有人为她做这些事,所以她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等到傍晚她觉得好些了,有胃口吃饭了,可口的饭菜也送上来了,她看了看,真巧,全是她爱吃的菜。她起来吃,披散的头发很碍事,可是自己又不会梳,弄了半天还是一团糟,气起来将梳子都扔了,连带着摔了个杯子。

    外面有人找他,来者貌似对他十分敬畏:“皇……公子,您让属下打听的事属下已经打听到了,具体的属下都列在纸上,请过目。”

    “恩,很好。那件事怎么样了?”

    “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二……公子已经答应到长逢栈赴约。到时候定然万无一失……”

    “计划有变,不能在这里动手……”

    他听到屋里杯子碎掉的声音,赶紧将那人打发走,进去问她怎么了。她恼火地扯着头发不理他,他捡起梳子:“我来帮你梳。”

    他在身后帮她把一个个发结梳开,梳顺乌黑的长发,生怕下手重了让她生疼,触到她发丝的手有点颤抖。

    在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这个人跟以前服侍她的人不一样,他们对她是敬畏,而他对她是纯纯粹粹的好,他让她感觉到自己被平视。

    所以她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平生第一次真心感谢。

    他们聊天,她问他:“易循,你从哪来啊?”

    “从北方来的。”

    “那你成家了吗?你妻子呢?”

    “还没有。本来要嫁给我的人嫁给别人了。”

    “啊?怎么会这样?什么样的女子会连你都看不上啊?”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现在过得不好,我正在试着挽回她,我想把她留在我身边。”

    她突然感觉到身体某处被针刺了一下似的,手上的筷子变得千斤重,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只是因为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子被他期待着。

    她胡乱转移话题:“北方?北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他想了想,想逗一下她,故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北方有一座孤鸿山,山上有很多凶恶的山贼,实话跟你说吧,我就是那些山贼的头目。”

    她居然真被吓到了:“不可能!哪有山贼……哪有山贼会帮人啊?你是山贼就不会管我了!”

    他觉得愈发有趣,继续逗她:“因为我在找压寨夫人啊,刚好你流落街头没人要,我就捡了这个便宜了呗。怎么样夫人?跟我回孤鸿山?”

    她信以为真,吓坏了:“不行!放开我!我要去报官!”

    她往外逃,他一个飞身拦在她前面,她用三脚猫功夫与他过了几招发现他身手不凡更加确定他是山贼了。这个“山贼”制住她,点了她的穴,对外面喊了声来人,就有两个凶神恶煞的人从窗外门外进来听他差遣,在她眼里这个山贼头目是确实了。

    “你们在外面守好了,不要让她跑了,不要跟她说话。”

    他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再威胁她:“你在这里好好睡觉,如果不规矩的话……”他比了个割喉的姿势,她不服输地瞪着他。

    他出了房门,交代手下看好她,手下问他:“恕属下多嘴,公子为何要骗这个姑娘您是山贼啊?这未免太有失公子身份了吧。”

    他笑笑:“因为怕她跑了呀。再说我还有什么什么身份可失的?能留住她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深夜,她醒来,身上的穴道已经解开了,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可是瞥见门外还有人看守者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想起身,觉得被子被什么压着,一摸,是一个人的手臂,转头惊见他的脸在她枕旁,他睡得正熟,一身酒气。她惊坐起来,两个耳光将他打醒,醉醺醺的他没有跟她计较,重新将她扑倒:“夫人,别闹,睡觉……”

    她脸都憋红了:“谁是你夫人?你这个疯子!竟敢轻薄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她怎么挣扎他都不动,最后她心一狠,狠狠地咬上了他的肩,自己却落下了泪。

    他终于疼醒了,在黑暗中对上她的眼睛,发丝落进她颈项:“对不起,你不要走……”

    她竟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唇落下来,轻轻吻干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滚下了床睡到了地上,她灵魂脱壳般,一动也不动,如木头人,只是这个木头人有心,一颗跳动如雷鸣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清晨,阳光落在他脸上,分明的棱角融化在光晕里,她侧身看着他,心想,这是个好看的山贼。而她已经看了一夜。

    他醒来了,她急忙闭上眼睛装睡觉。起床后梳洗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还是乱遭遭的,他走进来从她手上拿过梳子,默默地梳着,她从镜子里偷看他。

    “为什么给我梳成男髻?”

    “女子的发髻我不会梳,就这样吧,挺好看的。”

    他两句“挺好看的”成功地让她装扮成了男子。

    “那个……你肩膀疼吗?”

    “不疼了,就是留下了两排牙印,给我抹药的大夫还以为我是被哪条小狗咬了呢。”她踢了一下他。

    “昨天我砸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要赔啊?”

    “没事。我来赔。”

    “那先说好了,我可没银子还给你。”

    “不用还,以身相许就好。”

    然后他又被咬了。

    之后,她又想过走,可是一直没走。

    他说过:“你不能向对你好的人乱发脾气,不然他就会离开你,除非他爱你。”她的脾气没改,还是刁蛮任性,经常发公主脾气,而他一直没离开。

    她真信了他是山贼,缠着他说一些他做山贼的故事,他郁闷了反问她:“我是山贼诶,又凶又恶的山贼诶,你一开始不是很怕的吗?怎么不怕了?”

    她嘴硬:“我才没怕过呢。你又凶又恶?得了吧,你是山贼也是个又善良又心软的好山贼,才不会伤害人呢。”

    “可是我这个山贼也会有很想要的宝物啊,我怎么就不会去抢?”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不会的对吗?”

    他来不及思考,霎时间就抛却了很多,肩上的大石头砰然落地,一身轻松,所有纠结的,沉重的,都释怀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点头的一瞬间就放过了即将背负罪恶的自己。

    他答应自己:“对,不会的。”

    她问他:“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有要好的兄弟姐妹吗?”

    他说:“有,我有一个弟弟……”

    他没有给她讲孤鸿山山贼的故事,只跟她讲了:“鸿就是大雁的意思。传说中,一对南飞的大雁飞经一座山,猎手拉弓射伤了其中一只,那只受伤的大雁落入山间不见踪影,另一只大雁绕着山林飞了七天七夜去寻找它的另一半,一边飞一边哀鸣,直到精疲力尽撞上悬崖而死。人们为了颂扬大雁的情深意重矢志不渝就把那座山叫做孤鸿山。大雁一生一世只有一个伴侣,在遇见自己的伴侣之前从未与别的大雁比肩双飞,只是不停地寻找,直到找到另一半才确定自己的方向,失去了另一半也只能孤独哀鸣至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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