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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儿。”萤虫举着秃手臂,跟楼罗伽并排站。
“哪儿?”楼罗伽眉头要皱成蝴蝶结。
萤虫看一眼楼罗伽,往前飘了一飘,脸贴着墙,用手肘敲着墙上的壁画,回头看楼罗伽,“这儿。”
人在画里?这……有点离谱吧?
楼罗伽的目光扫过整幅壁画,上面的人没一个眼熟的,“我怎么没看见?”
萤虫闻言也去看画上的人,一愣,的确,没一个跟那和尚长得一样,可是,她明明就感觉到了。
“或许……”她抬手抠着上面的人,“是被别人挡住了呢?”
楼罗伽看一眼萤虫,满脸都是,你认真的吗?
怎么着,感情这画里的石头翻开,地下还藏着西瓜虫呗?
“是呢,大人。”
楼罗伽抬手扶额,好的,我知道了,你不用回答我心里的问题。
萤虫站直了,乖巧道,“……是,大人。”
嘭——
楼上凳子倒地,楼罗伽与萤虫同时抬头,似乎早就习惯了这声响,果然,楼道里依旧空无一人。
“大人,”萤虫看着楼上,“要不……抓一个过来问问?”
楼罗伽看向萤虫,眉角一挑,萤虫与楼罗伽对视良久,默默举起手肘,随即想起什么,弯腰脱了鞋子,把脚抬起来,大脚拇指一翘,“我行,我上。”
而另一边,银灯被那铺天盖地的眼睛淹没,只觉得身前身后像水一般有了阻力,他的眼睛被粘连着,周围光线泯灭,重新陷入黑暗。
他用尽全力挥舞手臂,意料中的压力并没有出现,像穿过一阵风般轻飘,身上的触觉也不再似肌肤黏膜,反而空荡了起来。
那些东西……消失了?
银灯翻身,手掌竟能触摸到平整的地面,他本能地抓了抓,挖下满手颗粒。
他的眼睛还是睁不开,银灯本能地想要擦一擦眼睛,手却顿住了,浑身上下都粘过哪些眼珠,实在不想去碰。
可……
算了,也不会再恶心到哪里去了。大风小说
最后,他把手放在衣摆上擦了又擦,隔着衣领,拈起贴在胸膛的衣服,低着头擦了擦,这才能睁开眼。
右眼火辣辣地疼,睁眼时,甚至出现了重影,眼前走马灯般闪过许多画像,银灯一愣,这是什么?
银灯的眼珠不停地颤动,眼前的走马灯也不断变化,最后,停留在一幅画面上,他仿佛,成了另外一个人,入了画。
走马灯的主人年纪不大,她的视线还没有木匠的柜台高。
之所以说是她,是因为余光里,银灯瞥见了粉色的裙边。
像是一场默片,银灯穿过满是雕刻物的屋子,一路拐进后院。
院子里摆着一架尚未完工的轿子,技艺高超的漆匠正在涂漆,银灯扑上漆匠的后背,漆匠的手很稳,饶是这突然一下,也没画歪。
漆匠的下巴动了动,似乎说了些什么,银灯站好了,绕到了漆匠面前,指着轿子上面的画,漆匠的嘴唇动动,银灯认出来了。
*花落流水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
西厢记。
这顶轿子,是座万工轿。
未等银灯完全看清楚这万工轿的全貌,视线一转,后面门口处站了个胖妈妈,手里端着簸箕,*吃饭了。*
银灯冲着跑过去,眼前被门帘遮挡,一暗,再明亮时,已经是另外的地方。
面前一双柔荑递过来一纸书信,银灯抬头,是位明眉亮目的女子,淡绿的衣衫衬得她素雅温柔。
她握着银灯的手,有犹豫,但最终还是道,*蓁儿,一定要好好送到他手上。*
视线上下摆动,是蓁儿点了头。
从这位小姐的闺膏肓,这新娘子,是用来冲喜的。
大婚那天,蓁儿从残破的粥碗里抬头,愣了一下,那顶万工轿,她见过的,是那位小姐的。
但也只是愣了一下罢了,她扳着粥桶,从映出人影的汤水里又舀了一碗。
银灯第一次看清楚小丫头的样子,瘦得脸颊凹陷,眼睛就显得格外大,占据了半张脸。
原本晚上还有一顿,可那粥棚突然就撤了,众人议论纷纷,盯着员外家的眼睛泛着绿光。
那位员外的儿子死了,连婚礼都没完成,就咽了气,员外夫人认定是小姐克死了她儿子,把小姐,连同她的万工轿一起,埋葬入土。
蓁儿、包括银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一愣,那位小姐,竟这样,被埋在了泥土之下?
蓁儿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想这些,因为这一天,下雨了。
原以为大旱结束了,却没想到,这场雨旷日持久,镇子外的河水很快决了堤,旱灾过后,一场洪水冲破了万千人家。
先前埋葬员外儿子的地方被冲出一个大坑,像是有人盗了墓,蓁儿捞死鱼的时候看见过,里面红彤彤的一片,映着阳光,像是着了火。大风小说
浮尸遍野,夏季里,瘟疫便到来了。
没吃、没喝、没药、没衣,伤口腐烂发脓,蝇虫蠕动。
饿殍满地,易子而食,像地狱一般。
这一天,清净法寺来了一个和尚,蓁儿见过他,是那个修缘。
整个世界里,好像只有他一个正常的、干净的人。
和尚看人们彼此易子互食,看见把尸块扔进煮沸大锅的人。
什么时候,人竟与妖鬼抢食,同类互食?他参不透这人间疾苦,不知该如何渡众生。
看着那些人吃了腐烂的肉发病,他双手合十,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尼佛割肉喂鹰,舍身饲虎。*
银灯的眉头狠狠一跳,“歪理!”
那修缘,竟把自己煮了,饲喂这遍地饿殍。
人们端着肉汤离开,一锅汤煮了又煮,喝的人岂止有上百?
而蓁儿,看着碗中那半截手指,等热气慢慢散去,视线里,碗离着眼睛越来越近……
银灯感到极大的抵触,别过眼去。
蓁儿放下碗,目光放空,盯着一个地方出了神,银灯瞧见了,蓁儿在看什么东西。
人群游走中,银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按照道理来说,她早就该死去了,可如今,那小姐茫然地看着蹲了一片的瘦骨嶙峋。
驾着的火堆上,一串未燃尽的佛珠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突然发疯般扑上去,在煮沸了的锅边,徒手去捞那一锅炖得稀烂的肉汤。
她的手上沾着血沫,抱着一颗退了皮的脑袋被推搡在地上,承受着众人无力却狠毒的击打。
她蜷缩着身体,把那颗头颅护在身下,红色的嫁衣沾上泥土与血渍,破了一大片。
众人推去,她小心地捧起修缘已经煮化、滚落在地的眼球,想要重新安进去,未果。
她哀嚎着,哭泣着,声带似乎要撕裂,紧紧抱着那颗头颅,肉沫蹭在她的胸前、胳膊上,露出森森白骨。
小姐的指甲变得殷红,眼睛被黑色占据,头发不断生长蠕动着,仰着的脖颈上,青紫的麻绳痕迹越发深刻。
小姐确实死了,只不过……成了妖鬼。
小姐停下哭泣,头僵硬地歪了一下,蓁儿的视线蓦地一转,像被人扭了脖子,直直跌落土地,晃荡几下,冲着漫天星空,余光里,是捧着破碗的、只剩半截的众人,包括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尖锐的指甲伸了过来,最后的最后,银灯看见妖鬼长满了尖牙的血盆大口,视野顺着食道完全堕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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