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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封年大叫一声，抽出长剑砍向棋盘，剑落的瞬间棋盘及下方的方桌顿时裂成两半，随着剑气向两边飞去。
崔殷柳珏连忙后退，可还是差点被方桌砸到腿，旋身而起，站在水榭边上，眸光沉沉地望着双目赤红的安封年。
倒是他们小瞧这人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内力，日后稍加打磨，定能成大器。
“封年。”杜恒布满悲伤的眸子巨颤，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气，他拉住安封年的手臂，“走，走，我们去找若若！”
他不能让若若再受到任何伤害。
安封年心中钝痛，愤恨的目光紧盯着崔殷，一步一步倒退着往后走。
如果不是若若在等他，他今日和他们仨不死不休！
随着他们俩离去，康王悬着的心稍稍落地，但目光触及崔殷三人，暗了暗，道，“三位的事迹令晚辈佩服，可昨日所为，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方才那几句话便是默认了杜若的死是他们一力促成。
“你有我三人辅佐，日后太子不足为惧。”柳珏撩起袍子，在水榭下的围栏石凳上落座，姿态悠闲，仿佛横在他面前的不是杜若的一条命，而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康王眼眶微红，攥紧拳头，“她是我的同盟，为辅佐我付出一切。相比之下，我宁肯让她活着，也绝不愿意用她的命来换你们。”
言罢，康王拂袖而走。
“你的意思是，不接受我们仨的辅佐？”李威高声问。
康王脚步不停，“不接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杜若和封年一心辅佐他，这份情谊什么都抵不过。
安封年和杜恒把府里所有侍卫都带去清觉寺后山找人，上百人纵马神色匆忙出城，很难不引起各方注意。
太子收到消息，当即命人时刻关注，文熙更是一早就派人监视他们。
一辆马车停在清觉寺外，张嫣没等马停稳，就跳下马车，朝在打扫的僧人打听杜恒等人的消息，听说他们在后山，她不顾阻拦提起裙子朝后山跑去。
能让杜恒和安封年都失态的，只有一个人。
热汗如雨一般从张嫣脸颊滑落，她脚步都没有停下，袖子一抹就继续赶路，“我佛慈悲，在您的地盘上千万别出任何意外，信女愿吃斋念佛十年，恳请您保佑若若平安。”
张嫣是被养在闺阁中的姑娘，连着翻了两座山，就累得双腿酸软，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望着没有尽头的山顶，她再次摇摇摆摆地往上冲。
另一边，安封年进山不久就在杂草中找到杜若的一只珍珠耳坠，莹白的珍珠躺在掌心中，泛着微弱的光，他能想起昨日杜若带着这个耳坠对他笑靥如花的模样。
掌心拢起，耳钩尖端扎手带来的疼痛，却不及他心口疼痛的万分之一。
“搜！”
安封年疾行如风，目之所及无有遗漏。
另一座山上，杜恒穿过荆棘丛，往更深处搜寻，身上的衣物都被荆棘刺破了，他随手扎个结就继续找，跟木头人似的，一点疼痛都感知不到。
找不到人，他们担心的同时，更多的是庆幸，至少没看见尸体，杜若就很有可能还活着。
可惜天总是不遂人愿，日暮时分，安封年找到一座悬崖下。
陷下去的凹地里草木郁郁葱葱之中，右侧便是高耸入云的崖壁，他仰头望向悬崖顶端，橙红的天幕也无法令顶端生出些许暖意，它无情地矗立着，叫人心中生寒。
眼皮跳得厉害，安封年似有所感，脚下艰难地迈入凹地。
长剑劈开野蛮生长的杂草，逐渐开出一条路来，他越走越深，三翻四次看见色彩艳丽的蛇蹿走，还有其他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各种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个从未有人进入的地方，是野兽的圣地。
“少夫人应该不会在这里吧？”侍卫心里发怵，霞光将一切草木都染上了几分红色，红与绿交杂，将这边凹地衬得更加黑暗阴森。
嗷——嗷——
互相应和的狼叫声突然在山间回荡，侍卫火速围在安封年身边。
入夜后的山林本就危险重重，又有狼群出没，再待下去很可能会成为群狼的食物。
侍卫正打算劝说安封年明早再来，安封年却看到了一样东西，推开众人，踉跄着到一棵参天大树下，朝树杈上伸出手。
一盏茶后，凹地里亮如白昼，几百人举着火把沉默无言。
安封年跪坐在地上，拿着几块碎布捂在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不是说找到人了么？人呢？”杜恒看到信号，连忙带着张嫣过来，可环顾一圈，都没看到杜若的身影。
张嫣用力扯他的衣袖，眼里溢出了泪水，颤抖的手指向安封年怀中的碎布，声音也在发颤，“那儿。”
“开什么玩笑？”杜恒红了眼眶，使劲地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若若变成一具尸体，他也要带她回家。
可是，连尸体都没有了么？
康王嘴唇翕张几次，喉咙像被黏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刚刚安封年找到了挂在树上的带血的碎布，众人在四周找了一圈，零零总总找到三十多片，有大有小，根据衣服原本的颜色能分辨出有里衣有襦裙有荷包，还有不少珠钗首饰。
安封年一眼就看出那些是属于杜若的东西。
可是这附近，除了这些身外物之外，连一块碎骨头都没有。
也就是说，杜若很有可能被山中野兽分食殆尽。
嗷——
狼叫声四起，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功绩。
安封年视若珍宝似的将沾血的碎布放在地上，单脚踩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前襟，刷地将其撕下，垫在地上，把那些碎布和首饰小心翼翼放入其中，打了几个结稳妥地收纳起来。
他将这个临时做的包袱挎在肩上，提起剑朝深山去。
这时就连康王都没有阻拦他，所有人握紧了武器，跟在他身后。
整齐的脚步声微不可闻，穿梭于陷入黑暗中的山林，追捕嚣张而凶残的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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