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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首辅不可以 > 第二十一章 人活着,就为峰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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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蜂房这边没有下人,两个大男人只好自己动手,收拾了碗碟。闲来无事,两人便坐在院中晒太阳。

    这院子本是柳家置的产业,在大晋王朝没有七王兴乱前,柳家的生意和房屋田地就遍及天下。

    富可敌国,绝不是吹捧柳家。

    此屋格局好,且坐北朝南,院中有一株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树。斑驳的光点从密集的树叶间洒落下来,挡去几分下午骄阳的炙热,逢秋风一吹,更是倍添惬意。

    贺北淮向来疏懒,不是正经场合,他便坐没坐相,径直瘫在一张躺椅上,两只手枕在脑勺下方。柳予安没他那般恣意,端了张长案置于树下,案上放了把白玉雕花的古琴,准备自娱自乐。

    贺北淮见状,打趣道:“琴有了,没有香炉和茶,岂不少些意趣,不如我……”

    “停,打住。我不是时姑娘,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哄得喝下你的茶。”

    “啧,予安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非是拒人,是拒你的茶。”

    “看来,予安还是对我的茶道误解颇深。”

    “你那茶道,我悟在心里,不在嘴上。”

    “哦?悟到什么?”

    “不起分别心。”

    贺北淮微微敛住玩笑意味。柳予安又道:“你今日的态度,有些反常了。为何?”

    “予安可知为何?”

    他又问题抛了回来,柳予安睇他一眼,摇摇头:“时姑娘说你的病症在眼,恐怕,你的病症,在心。”

    贺北淮没有接话。

    “我看得穿,你当她看不穿吗?你不放过自己,这世间,便没人能放过你。”

    沉默良久,贺北淮低声道:“南涔问我时,我想起一事。”

    柳予安垂低眼眸,仍是难掩满目的苦涩之意:“岐山。”

    “是。此次南涔执意入北燕,我本意是不允。”

    “那后来如何允了?”

    “如你所讲……其一,自救。”

    柳予安突然不知是该用悲悯抑或难过的眼神看待他。贺北淮倒是云淡风轻,慢声道:“其二,遂她所愿。我……护她不长久,若将来只留她一人面对鬼谷暗流,到底无法安心。”

    “明秀……”

    “实则,她在我身旁,更是步步险峻。我今日在想,若岐山之事重演,我作何选择。”

    柳予安直言:“你仍会作当年的选择。”

    “你知,她亦知。是以到今日,她也不肯唤我一声师兄。”

    两人相对默然半晌,柳予安轻声叹息:“往事不可追。这时局是棋盘,未来如何,端看执棋之人。生逢乱世,便是立于纵横十九道。战场上的兵,是棋子,大帐中的将,是棋子。文武百官是棋子。我,时月,亦是棋子。我能透彻这一点,她是你所教之人,出生纵横家,更懂苍生为棋。”

    “或许,是情字障眼了。”

    柳予安闻言低笑:“我倒是希冀你能有情字障眼这一天。你可知,有时姑娘在你身旁时,你更像一个人。”

    贺北淮半睁着眼睛:“原来,我在予安的心中,曾经还不算一个人。”

    “毕竟你也不干人事。”

    “啊,如此说来,我便不必为今日之事产生负罪感了。”

    柳予安蓦地直觉不妙,相当谨慎道:“你今日作甚了?为何会有负罪感?”

    贺北淮好整以暇的调整了一通姿势,慢条斯理的说:“我这师妹吧,你与她接触了两次,是否发现她有诸多优点?”

    柳大人诚实点头:“时姑娘性情豪爽,为人正直,且眼界不俗,心胸宽广,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态。”

    “还能打,能吃,对否?”

    柳大人稍加斟酌:“这……能吃是福,但太能吃,是不是也得克制一下?”

    贺北淮憋着笑,正色附和:“说得极是。一个姑娘家,哪能抱着盆吃,不雅观。”

    “的、的确是不怎么雅观。”

    贺北淮的一双狐狸眼里都快渗出笑意了,看得柳予安整个人莫名一颤。

    他道:“那能吃算是缺点?”

    柳予安:“勉强算?”

    “哦。如此说来,南涔除了能吃,其实还有另一个毛病。”

    “什、什么毛病?”

    “你看啊,南涔孤身在东夷四年,长得貌美,又正当适龄,她爹前前后后给她安排了不下一百场相亲。”

    柳予安:“……”

    贺北淮:“但无一都失败了,予安可知为何?”

    柳大人心慌的摇脑袋。

    贺北淮似笑非笑:“皆因我这师妹呢,脾气略暴躁。以前她叫我吃饭,叫了三回我没应,她就把人家的铁门扒拉下来砸我,险些毁了墨家一代传人的铸造室。”

    “……”

    “外加她挺向上好学,估摸着瞧我喜欢吃蜂蜜,就琢磨着自个儿学习养。可万一她被蜜蜂蜇上几次,搞不好会……”

    柳大人猛的想起时月那句要烧了他的蜂房,爬起来就准备往前院冲。他刚绕过桌案,一名灰头土脸的养蜂人跑进后院,一边哭一边惶恐道:“大人!大人您快去劝劝那个姑娘吧!两个汉子都拦不住,她要烧了蜂巢啊!”

    柳予安:“……”

    柳予安眼前一黑,气得直指贺北淮:“这窝蜜蜂死了,你休想再吃我养的蜂蜜!”

    贺北淮:“……”

    贺北淮登时咸鱼翻身,动作矫健,比柳予安速度还快,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一刻钟后。

    贺北淮的三碗蜂蜜水彻底泡了汤,和他欲要放火的师妹两人,双双被柳大人赶出了家门。这一男一女站在门边,极其忧郁的面面相觑。

    “你说,你好端端的烧人家蜂巢做什么?”

    “我手都被蜇肿了!谁知道他养的蜜蜂那般凶残,我这是在除暴安良!”

    贺北淮:“……”

    贺北淮看了眼时月卷起的袖子下,那红肿不堪的肌肤,又想笑,又于心不忍。隔了会儿,他才一脸伤心的说:“现下去哪找蜂蜜?说好的三碗蜂蜜水。”

    时月问:“去买成不成?”

    贺北淮望天:“我只喜欢吃予安养的蜂蜜。”

    “……”时月忍着想打她师兄的心,摸着下巴一番深思,继而双眼一亮,道:“要不这样,我们晚上趁柳予安不在,一举把他蜂巢给端了?我将将见着了,里面还有好多蜜,别说三碗,抬回家够你吃三个月!”

    贺北淮瞬间心动。

    两人身后的门一开,柳予安面如煞神的站在里面,勃然大怒:“我还没走!”

    时月抿着唇眨巴眼。

    贺北淮当即严肃道:“偷窃乃小人所为,君子坦荡,岂能行此苟且之事?看来你不止《女德》要多抄几遍,还得回去把《礼记》从头到尾也背上一背。今日无事,索性你就关在房里看书罢!”

    时月委屈巴巴,垂头应道:“是。”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小道往贺府走去。走了十来丈,听见后方关了门,贺北淮立刻换了副表情小声道:“要偷就晚点来,那两名养蜂人我熟,戌时就睡了。”

    时月:“还得买一身儿结实点的衣服和帷帽。那蜜蜂真的贼可怕,别把你脸给蜇花了。你就这五官能勾引我,千万得护住。”

    贺北淮:“……”

    “你一天不图我美色是过不了日子吗?”

    “我图你肉体你又不让。”

    贺北淮:“……”

    贺北淮:“闭嘴。”

    时月笑得猖獗:“哦。”

    至夜。

    天幕漆黑,一轮弦月藏在云后,时隐时现。蜂房里的两名养蜂人仔细检查完蜂巢,便去洗漱就寝。而四合院的外面,寂静小道上,则有两个与夜色融为了一体的黑影正杵在墙根处。

    时月利索的把帷帽上的黑纱系在自个儿的细腰上,又取出备好的手衣戴妥,一切准备就绪,她仔仔细细的整理了一遍贺北淮的衣着,生怕他真给蜜蜂哲了。待得院子中烛火熄灭,两人见周遭一暗,顿觉时机成熟。脚下轻功一起,鬼谷两位扛把子轻而易举跳进了柳大人的四合院中。正想齐齐朝蜂巢袭去,贺北淮突有所感,一把抓住时月的手腕,闷声道:“不好。”

    时月亦是脸色一变,意简言赅:“快跑!”

    两人顷刻转身,刚要原路返回,长廊处亮起灯火,与此同时,一个清润的男音传来,还夹杂着鄙夷和讽刺的调调。

    “跑?你二人是要往哪跑?”

    时月:“……”

    贺北淮:“……”

    时月压低嗓音说:“三十六计走为上。咱们遮得这般严实,他就算瞧着有贼,也绝对猜不出咱们的身份。”

    “时姑娘,明秀,深夜造访,不留下来喝杯蜂糖水吗?”

    被柳予安狠狠打脸的时月:“……”

    时月坚强道:“没关系。只要我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只要我们不承认,他就抓不住把柄。走!”

    时月拽着她师兄要跳墙,她师兄却跟脚下钉了钉子似的,挪得特别慢。时月恨铁不成钢:“蜂糖啥时候不能喝?!明晚再来端他老巢你能不能别急这一会儿!”

    柳予安:“红枣和枸杞也煮好了,明秀可要尝一尝?”

    时月:“……”

    危。

    她师兄,危。

    这念头还没落下,贺北淮果不其然扯掉了帷帽,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加了红枣枸杞的蜂蜜水在哪?有没有三碗?”

    时月:“……”

    大哥!你好歹记着点你是鬼谷这一届的扛把子啊!怎么能被三碗蜂蜜水收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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