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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婢女不过十五六岁，圆圆的眼睛乌亮透彻，樱桃般莹润的唇轻轻扬着，即便不说话，面上也含着几许笑意，模样十分讨喜。眼下她手里捧着帷帽，用胳膊肘悄悄拐了顾谦之一下，眨着眼睛朝赵玉尘身侧的位子努了努嘴。
顾谦之之前在重华宫见过她几面，每次赵玉尘来学书都由她侍奉在侧。既是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必是受了指示，她的意思也就是公主的意思。顾谦之不敢直接违逆，只得挪步过去，将锦垫往一侧踢了踢，然后才小心翼翼坐了下来。
察觉到他的尴尬，赵玉尘微微一笑，指着案上的瓜果：“这时节竟然有葡萄了？”
“嗯！这是南郡那边进献上来的，翁翁特意赐给我的。”赵景修知道她是有心化解僵局，便趁势热情地端了一盘递到她面前，“姑姑快尝尝，特别甜。”
赵玉尘往嘴里塞了一颗，贝齿轻咬便觉香气四溢，舌尖触及处尽是甜滋滋的。
“父皇真是偏心，这般好物连我都没有，只给了你一人！”赵玉尘故意打趣，又摘了一颗递到顾谦之眼前，“真的很甜，你也尝尝？”
顾谦之犹豫了一下，低着头接过来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竟觉得没了头一次吃时的好滋味。
“甜不甜？”
赵玉尘探着身子瞧过来，如宝石般剔透的眼睛忽闪忽闪，如此近的距离，顾谦之能看清她每一根细密的睫毛，甚至能闻到她衣裙上被香料熏过的淡淡香气。
不知为何，顾谦之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他稍稍往后错开一些，慌忙撇开视线：“嗯，甜。”
“姑姑，你不要管师父啦，你没来之前他就已经吃过了！”赵景修撇撇嘴，想要把果盘收回来，不料却被赵玉尘一把抢了去，然后一股脑塞到顾谦之面前。
“谦之哥哥喜欢，就都给他嘛！”
“凭什么？这是翁翁赏给我的！”赵景修忿忿不平，随即探身去拽，又被赵玉尘摁住了手。
“你怎么这么小气？过段时日南郡还会进贡更多，到时候你再找父皇要就是了！谦之哥哥难得遇上这么个新鲜玩意儿，你怎么好意思和他争？”
“什么叫我和他争？他多大？我多大？难为我尊他一声师父，哪有师父欺负徒弟的？”
“孔融让梨没学过吗？！尊师重道不晓得吗？”赵玉尘杏眼圆瞪，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赵景修说不过她，又不好和她闹起来，只得眼巴巴瞧着那盘葡萄垂涎欲滴。顾谦之看得可怜，赶忙将果盘送了回来：“公主，臣不爱吃甜的，还是都留给郡王殿下吧。”
葡萄终于又重新回到了赵景修的手里，可他低头看着这盘如紫玉般晶莹剔透的果子，忽然没了食欲。
这葡萄貌似也没那么甜，隐隐还泛着点酸。
赵玉尘盯着他瞧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猛一拍手，把面前的两个人皆吓了一跳。
“景修，你见到西卫人带来的那只神鸟了吗？”
赵景修不知她又想做什么，赶紧摇摇头：“没有。”
赵玉尘攀过他的肩头，朝高台西边的空地指了指：“它就在那里！你要不要去看？”
“不要。”
赵景修谨记着赵廷衍的吩咐，绝不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赵玉尘却没气馁，朝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这只神鸟死活不开屏，你父王都快被烦死了！我听人说，想要这神鸟开屏，只要在它面前大吼几声，多吓唬吓唬它就行了。”
“真的？”赵景修半信半疑，“那你为何自己不去？”
赵玉尘佯装无所谓地叹了口气，缓缓坐了回去：“我是个姑娘家，在外人面前大喊大叫成何体统？再说了，神鸟不开屏，着急的是五哥，又不是我。你是五哥的儿子，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帮你父王一把？”
见赵景修微微拧眉，似仍有顾虑，她又凑近些轻声哄道：“若是你能让那神鸟开了屏，便锉了西卫人的威风，到那时父皇面上有光，他老人家一高兴，定会重重赏赐你父王的。”
赵景修终归是个孩子，三两下没留意还是着了赵玉尘的道。他蹭地起身，脚下快得几乎飞了起来。
“你们等着，我一定要让神鸟乖乖开屏！”
“诶，殿下！”顾谦之见势不妙起身就要去追，还没走两步就被那小宫婢拦了下来。他不敢再肆意妄为冲撞赵玉尘，又担心赵景修会惹出乱子，赶紧朝睿善使了个眼色。睿善心领神会，领着几名?仁叹图贝掖易妨松先ァ
顾谦之心中七上八下，只盼赵景修别遇上什么麻烦事，还未来得及定神，一眼瞥见赵玉尘正掩面偷笑，不由生出些怒气来。
“你就不该诓骗他，若是弄出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见他着急上火，赵玉尘收敛了笑意，招手吩咐那名小宫婢：“阿霓，你亲自过去看着些。若有人敢为难他，就报上我的名号。”
阿霓俯身领了命，步履轻快地追了出去。赵玉尘默默松了口气，一双眼睛重又落在了顾谦之身上。
“你说我不该诓骗景修，那你为何要诓骗我呢？”
顾谦之一愣，不知她所指何事，又怕她生了气，便偷偷瞄了一眼，却见她眉眼含笑，并没有苛责恼火的意思。
“臣……不知公主何意？”
赵玉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身侧的锦垫指了指。顾谦之恪守言行，不敢再招惹她，便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好，视线却垂在一边不去看她。
见他这般小心谨慎，赵玉尘微微叹气：“你为何总躲着我？一见我就跑？”
“嗯？”顾谦之脑子没转过来，疑惑地看向她，却在视线交错的瞬间又慌乱地撇了开去，“臣方才已经解释过了，臣是怕上次的事惹恼了公主，所以……”
“你胡说。”赵玉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微微撅起嘴，“上次我已经和你道过歉了，你该知道我没有记恨你。既知我没有气你，你为何还要跑？今日你若不说实话，我便不放你走。”
“啊？！”顾谦之只觉自己像是捅了马蜂窝，没头没脑到处乱撞，偏偏还到处都是死路一条。
为何要跑，他自己都没搞明白，怎么解释？再说了，若真要把事情讲清楚，必定逃不过赵廷衍问的那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上玉尘了？
顾谦之坚信，自己铁定是不可能喜欢她的，可一旦牵扯到这个问题上，这话就说不清了，只会剪不断、理还乱，越来越麻烦。
“你可要想清楚再说！”见他面色错愕慌乱，赵玉尘又轻轻哼了一声，似有威胁之意，“若是让我发现你又骗我，我便将你捆起来挂到延福宫院子里那棵桂树上。反正你也知道我母妃不喜欢你，她一定不会替你求情，反而会拍手叫好。到时候没人能救你！”
望着她气鼓鼓的模样，顾谦之哭笑不得：“公主殿下，你能不能别总这样吓唬臣？臣胆子小，禁不住。你总这样厉害，我见到你可不得跑啊？”
赵玉尘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反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了自己头上。她咬着唇想了想，好像哪里不对，却又似乎有些道理。
顾谦之可算歪打正着，见她垂眸沉思，不由偷偷舒了口气。
片刻过后，赵玉尘复又抬眸，没了方才的娇蛮，笑容粲然若朝日初升：“我以后不吓唬你了，你不要再跑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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