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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顾谦之恍恍惚惚开了口,刚说了两个字,又听到几声箭矢破空的凌厉。他来不及反应,揽过赵玉尘直接伏在了地上。冷箭顺着脊背飞了过去,即便隔着衣料,他也能感受到那箭矢上携着的可怕力度。
再次侥幸躲过一劫,顾谦之迅速抬头环视一圈,只见两帮人正打得不可开交。不知为何,他心中的恐惧瞬间消失无影,只听见一个声音从心底喷涌而来:绝不能死。
事发突然,顾谦之几乎整个人覆在了赵玉尘的身上,将她牢牢护在身下。眼见她毫发无伤,顾谦之稍稍松了口气,迅速拉她起身,指着前方一簇茂密的树丛:“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去那里躲一躲。”
赵玉尘惊魂未定,只紧紧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松,随他一路狂奔。
进了树丛,暂时摆脱了危险,二人终于得以喘口气。赵玉尘扒着树枝往外瞧,不安地问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顾谦之摇摇头,将她拉回来一些,“小心流矢,到我身后躲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一副不容商量的语气,直接将人拽到了身后。赵玉尘微微愣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悄然茁生。她微微仰头望着顾谦之的侧脸,那平日里总挂着浅笑的嘴角紧紧抿着,少了几分雅致,多了几分无畏,如此英武沉着,哪里还有半点浪荡公子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灼热的视线,顾谦之下意识地回过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
赵玉尘只觉心里揣了个兔子,扑通通跳个不停,不知是因为大难不死之后的后怕,还是因为眼前人关切的言语。
顾谦之没有多想,继续密切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全然不知赵玉尘这番婉转的心思。赵玉尘微微犹豫了片刻,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手。
尽管方才逃命时两人始终牵手而行,但那毕竟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逃进树丛之后,顾谦之便及时松了手,尽量不与赵玉尘再有任何直接的接触。此时被她这么一握,顾谦之的心头像是被某种东西戳了一下,只觉肌肤相亲处恍若被炭火炙烤着一般。
他猛然回头,想要挣脱却又动弹不得。赵玉尘盯着他的眼睛,面上没了素日里的骄傲,却似春雨下的梨花,瑟瑟可怜。
“谦之哥哥,我害怕。”
顾谦之默默叹了口气,竭尽全力挤出一丝笑意:“有我在,别怕。”
赵玉尘乖巧地点点头,又缓缓挪了几步,几乎就要贴上他的脊背。若是放在平日里,顾谦之绝对不可能容忍她如此接近自己,可她不过是个长于深宫的娇弱少女,哪里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眼下生死一线,她定然是被吓坏了。何况,她也是为了救自己才身陷险境,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尽全力护她周全。想及此,顾谦之便没了拒绝的理由,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倚靠在自己身后。
然而他却是小看了赵玉尘。虽然从小到大都被人仔细地保护着,可赵玉尘并不是一个胆小的姑娘。她说害怕,一半为真、一半为假。此情此景,一个姑娘家说不怕,那时不可能的。但一想到能和心仪之人如此亲密地待在一处,欢喜便远远胜过了恐惧。
见顾谦之相信了自己的理由,没有反对,赵玉尘伏在他的身后抿着唇偷偷笑了起来。
于赵玉尘而言,远处的厮杀声已然飘远。她满心只希望这一刻可以久一些、再久一些。
顾谦之的手骨节分明,比女生的手有力,却又比赵廷芳他们要柔软一些,想是不舞刀剑的原因。他的食指指腹上明显有一块稍硬的老茧,应是多年执笔留下来的印记。然而此刻他的手心却是冰凉的,甚至不经意间还会微微颤抖。
感受到他的紧张,赵玉尘握得更紧了些:“你放心,我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哥哥手下的武学师傅教出来的,她们个个身手不凡,一定能赢。”
听了这话,顾谦之稍稍安心了些,却在与她视线相对的瞬间慌忙往外挪了一步。
太近了,实在太近了。
顾谦之略显尴尬地撇过头,却始终没忍心松开她的手。
尽管他没有松手,然而赵玉尘却明显感到了他整个人的僵硬,仿佛拉满力的弓弦。
窘迫悄悄在二人之间弥散开,赵玉尘怕他有心躲避,便没再说话,只紧握着他的手,与他一道盯着外面的情景。
不知过了多久,嘈乱渐熄。赵玉尘带来的人果然厉害,那群黑衣人眼见情势不妙,便借着夜色的掩护逃匿而去。
危机暂解,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几人举着火把往树丛的方向赶了过来,边跑边唤着。
“公主,您没事吧?”
见到来人,赵玉尘倏地松开了拉着顾谦之的手,整张脸烫得似火烧一般。
“没事、我没事。”
被她如此一甩,顾谦之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微微侧过了身去。
来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微妙,转头又看向顾谦之:“顾公子,您没事吧?”
这声音似是在何处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顾谦之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视线却被帷帽挡了个严严实实。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取下帷帽对他笑道:“顾公子,御苑一别才几天,您不会贵人多忘事吧?”
“是你?!”顾谦之惊讶地看着那人的脸,可她眼下的飒爽与那日的机灵讨喜完全判若两人。
“别闹了,阿霓。”赵玉尘轻轻咳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重提御苑那日的事情,“我这边没事,快带人去将附近仔细搜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是!”阿霓立定抱拳,哪里还看得出宫婢的影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女将军。
望着阿霓如飞雁迅疾的背影,顾谦之惊得一张嘴张得老大:“你的贴身侍婢竟如此深藏不露!”
“她们全都是女孩子!”赵玉尘得意地挑着眉,朝远处指了指,“我以前总是偷偷溜出宫,哥哥怕我不安全,所以就请师傅训了这么一批娘子军。每次出来都是她们保护我,阿霓还是她们的头儿呢!”
“还有这等事?”顾谦之开了眼界,望着那些姑娘来回穿梭的利落身影,忍不住赞叹,“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今日我算是领教了。这些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该去亲自感谢才是。”
刺客已退,赵玉尘不再如之前那般紧张,心情也好了许多,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什么巾帼不让须眉?若不是我带她们来,你以为她们会没事跑这么远来救你?”
话是没错,可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撒娇。顾谦之猛然想到方才的事,与她牵手、让她依靠,虽是无奈之举,可这亲密的举动却实实在在发生过了。如今,她难掩娇羞,分明就是对方才的事上了心。
顾谦之进退两难,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怕她会误会得更深;若直接表明态度,又恐怕会伤了她的心。毕竟,赵玉尘为了救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
左右权衡之后,顾谦之还是决定一是一、二是二,绝不想再装痴傻,以免造成更多的误解。
他不动声色退了一步,俯身拱手展礼,态度谦恭而严肃:“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赵玉尘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眨眼间,像是换了个人,不远不近、若即若离,哪里还有半分温柔相护的影子?
“我不是要你谢我,我……”
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匆匆赶来的阿霓打断了。
“公主,没有发现活口,周围也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不过这里仍不安全,我们还是先找个隐秘的地方避一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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