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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六十五章 洛氏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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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赵廷衍的嘱咐,顾谦之躲在运送菜蔬的车里顺利出了东宫。

    听完太子的意思,顾棠和顾允之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本来也是,好容易找了个机会溜进去见到了人,结果带出的旨意却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顾棠他们这帮人早已没了主意,眼巴巴盼着能借天雄大捷的契机旁敲侧击,尽快营救赵廷衍出来。可眼瞅着连赵廷衍自己都没了计策,其他人便再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一着不慎便好事变做了坏事,白白连累东宫。

    事实上,顾谦之比他们任何人都更能体会赵廷衍的苦处,毕竟他是亲眼见到了那个满面憔悴的人,看到了那人瞻前顾后、无计可施时比黄连还苦的窘迫。

    不过,比起顾棠那些人,顾谦之心里却是有底的。一来是他坚信赵廷衍并非庸碌胆怯之辈,之所以这么决定,定是他纵观全局、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二来是他愿意相信赵玉尘的判断,赵玉尘是赵显恭的女儿,比这些外臣更懂得天子难为人言的无奈,也更了解天子的脾气秉性。涉及东宫太子,从朝臣的角度来看,便是关乎社稷存亡的死生大事,可换作后宫的立场来想,不过就是家中父子的误会矛盾罢了。

    将心比心,他顾谦之可比赵廷衍顽劣太多,无数次气得顾棠痛下狠手直接抄家伙揍人,可最后呢,还不是风雨过后一如往昔?父子嘛,哪会真的记仇。顾谦之天生心宽,这么一想,心里便安稳了许多。

    除了替赵廷衍担忧,顾谦之也为自己的事感到头疼。赵廷衍言之凿凿断定自己对赵玉尘只是感激,这令顾谦之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对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挽救自己于水火的姑娘心存谢意。

    但除此之外呢?

    若真的只是感激,为何那日在院中,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将她留在身边的冲动?他看着她靠近、看着她几乎贴上了自己的脸,她身上的香味、甚至温热的呼吸,自己全都不再排斥,甚至暗暗有了一种难言的期待。期待她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撞上来,直接跌进自己怀里。

    这种不可为人所知的隐秘逼得顾谦之几乎要臭骂自己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爱,开始苦苦回忆这段时日来的心路历程。

    猛然间,他想到了大相国寺中不期而遇的仙子,那种毫无预兆的怦然,真的和对赵玉尘的感觉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

    顾谦之苦苦思索了几日,却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苦恼之余他又觉可笑,西卫驸马的闹剧结束时,赵廷衍曾热心地承诺,说只要自己真的喜欢赵玉尘,他就会以太子的名义去替自己求亲、与沈贵妃周旋。可那时,顾谦之只信誓旦旦说自己对她绝无喜欢、只有感谢。如今,沈贵妃下定了决心,只要顾谦之敢和赵玉尘有什么,她必不择手段。殷鉴不远,赵廷衍不敢再在这件事上抱有任何幻想,不仅不再提说情之事,更是反过来提醒顾谦之不可将喜欢与感激混为一谈。

    赵廷衍愿意说情的时候,自己死活不答应;赵廷衍铁了心终结这段姻缘时,自己的心里反而放不下了。

    自己怎么这么贱?!

    顾谦之在心里狠狠自骂一万遍,好容易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本以为一切可以回归正轨、重归宁静,可偏偏哪哪儿都拧巴得不行,愁得他几乎夜夜难眠,一把一把地掉头发。

    连着憋了两三日,东宫没有消息,宫中也沉寂得像是一潭死水。顾谦之百无聊赖,便唤来春符备马,准备出城去岐江边散散心。

    春符倒是机灵,不多时就准备妥当。顾谦之撩衣出门,不由眉头一沉。

    “怎么是这匹?”

    春符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按着辔头:“公子您忘了?这不是公主送给您的明月??这已经是您的坐骑了,不骑它骑哪个?”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顾谦之不愿与他费口舌,只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跃身上马飞驰而出。

    近水之处总是令人心旷神怡。宽阔的江面、浩荡的奔流,一扫心头阴霾,整个人似乎重又活了起来。

    一股畅然清新冲进四肢百骸,令他暂时忘却了困扰许久的烦恼。尽管凛冬已至,天气冷得让人后牙槽不停打颤,但顾谦之依旧兴致盎然,顺着官道信马由缰、且行且停,自在得几乎要哼起小曲。

    不知走了多久,江面上忽而生出一团白雾,乍隐乍现、还阴还阳,苍茫茫如坠仙境。顾谦之醉心于这不期而遇的绝美景象,沉沦忘返,直到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才抽神回首张望。

    “谦之真是好兴致,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游玩?”洛久渊轻夹马肚,一手随性地挽着缰绳,一手搂着身前的孩子,正笑盈盈地近前来。

    顾谦之一怔,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自己和洛久渊一起出过生、入过死,他那个人又是个武人脾气,说话直来直去不拐弯,和自己算得上是天生的损友。本来嘛,有着过命的交情,又一起立下如此大的功勋,再次见面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自从听赵廷衍和顾允之说过关于洛久渊的传闻,自己对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魁伟豪迈的汉子就多了份戒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顾谦之以前对这句话不怎么理解,但经过这么多事,他已经有了痛彻心扉的感悟。朝中多的是利益牵绊,谁知道上一刻还与你欢乐和睦的人,下一刻会不会因为鸡毛蒜皮的事而暗中捅你一刀?

    “久渊兄怎么也这么好兴致?”尽管心有千千绕,但面子上还得做足,顾谦之笑着朝他点点头,一眼瞥见他身前的孩子,忍不住挥挥手,“洛骁,是不是你在京城里待得闷了,所以让你爹爹大冷天带你出来玩?”

    洛骁是洛久渊的独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生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颇有将门之风。之前在天雄时顾谦之就与他见过几次,这孩子话不多,与聒噪的赵景修比起来显得安静许多。或许是因为从小在军中耳濡目睹,他站着的时候腰身总是挺得笔直,仿若泰山之巅的一颗小松,青涩而可爱。

    “没有,是爹爹有事……”

    洛骁认真地辩解着,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太多嘴了,便仰头瞧了瞧自己的父亲。洛久渊慈爱地揉着他的脑门,冲顾谦之笑道:“确实,是我硬要带他出来的。阿骁性子静,在哪里都能待得住,入了京之后整天窝在府中不出门,我实在担心这孩子别闷坏了,就找了个由头领他出来跑一圈,就当松松筋骨了。”

    “原来是这样。”顾谦之恍然大悟,言语间多了几分试探的意味,“也是,燕安不比天雄,在京城里说话、做事处处都要小心。洛骁年纪还小,可能会受不了这种拘束,常带他出来走走也是好事。”

    洛久渊虽在军中,却并非只知舞刀弄剑的武人,看着顾谦之和善的眼色,他轻轻挑眉,一道精光掠过眼底。

    “我初入京城,不懂京中的规矩,只恐一介粗人惹人嗤笑。我在京中没认识几个人,想找人请教都不行。本想早些去顾府找你,请你帮我指点一下,没想到回京之后事务琐碎繁多,只能一拖再拖了。”

    “向我请教?”顾谦之仰头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我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没规矩,你和我学,岂不是学歪了?如今你是陛下身边最大的红人,我可不敢害你。”

    洛久渊似乎对他的自嘲很不以为然:“你无须过谦,我没来京城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大名,谁人不知你仅以布衣之身就博得当朝太子的垂青?想来定有过人之处啊!”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顾谦之面色稍僵,只短短眨眼片刻又恢复了一贯的不羁:“那是因为太子殿下宽仁大度,不和我这种人计较罢了。”

    提到赵廷衍,顾谦之忽然又没了底。他坚信洛久渊这番话绝不是无心之谈,便适时的闭了嘴。但洛久渊似乎并不愿错过与他重逢的难得机会,指着前方说道:“天太冷了,阿骁年纪小,我怕他冻着。来的时候我记得前面有家茶摊,还有暖炉子。走吧,难得见面,我们去那里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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