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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他的不安,洛久渊往前探了探身,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谦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知道已经被他看穿,顾谦之收回手,略显心虚地撇开视线:“方才不是你硬拉我来这里,说是要向我请教的吗?怎么变成我有话直说了?你若不问,我怎么知道说什么?”
与他相处了小半年,洛久渊还算了解他的性子。见他明显耍起了小性子,洛久渊便不再逼他,轻声笑道:“我想问的就是你想说的,说吧。”
顾谦之不满地皱起眉头:“洛将军,你才来京城几日?怎么说起话来也和那些人一样云里雾里了?”
“有吗?”洛久渊垂头,一指抵着下颌来回摩挲,胡茬刺地指腹微微地疼,“谦之,我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唯一熟悉的人就是你了。这些天来我度日如年,心里头总是不踏实。陛下封赏我、同僚恭贺我,可我却坐立不安,连觉都睡不安稳。”
一语既毕,他复又抬头,英挺浓重的眉毛紧紧拧起,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
直觉告诉顾谦之,洛久渊憋在心里的话定然和东海王、太子有关。他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为难。说与不说,只在一念之间。顾谦之要做的,便是彻底打消他的顾虑,让他将心中所惑一吐为快。
想到这里,顾谦之收起嘻闹之色,一本正经地坐直了身子,说话时微微向前探了一些,显得谦恭而坦诚。
“你在担心什么?若是方便,可否和我说说?”
洛久渊默默叹了口气,轻轻点头:“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很困惑,不知该如何开口。谦之,我能察觉到身边涌动着一股暗流,可我不知这暗流将去往何处。”
“暗流?”
“嗯。”洛久渊转头瞧了洛骁一眼,眼中尽是忧色,“许多人像赌徒一样,总是喜欢做一本万利的买卖,押对了庄,后半生衣食无忧,可谁又能保证自己押的就一定对呢?一旦押错了,身败名裂都是轻的。我是个军人,若论战场杀敌,我定冲在最前面。可如今朝中态势比战场凶险百倍、千倍,我只怕一步踏错,就会被人挫骨扬灰。我死不要紧,我只怕连累阿骁他们,家人是无辜的……”
虽然他极尽委婉,但顾谦之还是立刻就猜出了他心中的隐忧。所谓赌徒押庄,不过就是指朝臣们在东海王和太子之间摇摆不定。谁都希望能够左右逢源、能两面讨好谁也不得罪,但那是不可能的事。
东海王已经对太子使出了利刃,二人之间只能有一个胜者。所谓胜者为王败者寇,谁也不想一步踏错为失败者陪葬,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不知为何,顾谦之有些失望。不是对洛久渊,也不是对那些骑墙望风的朝臣,他说不上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令人郁闷。
“洛将军,你喜欢赌吗?你喜欢像赌徒那样行事吗?”
这话问得似是偏了题,洛久渊微怔,不知他想说什么,便摇了摇头。
“既是如此,为何要用赌徒的行为来局限自己?”见洛久渊仍目露困厄之色,顾谦之轻声笑了笑,“臣子之道,所谓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难道不应该将社稷祸福的考虑放在首位?以德覆君而化之,为大忠;以德调君而辅之,为次忠;以是谏非而怒之,为下忠。如今陛下明明端坐于上,臣属却心中无君,他们不思为宗庙计,只想着如何结党营私、攀附权势,明明知道有些事违背纲常,却甘愿为虎作伥。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持禄交养,实为国贼。洛将军,我有幸与你共事过,亲眼见你与将士同生共死,知道你是以忠义为先的大丈夫,我不想你成为那样的人。朝臣不是赌徒,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性命押在任何人的身上,否则,满朝皆赌徒,这朝廷还能是朝廷吗?”
尽管道理很是严肃,可他说得不快,口吻甚为平和,并没有任何义愤填膺、横眉冷对的叱责之意。然而洛久渊却默默变了脸色,紧抿着下唇一声不吭,唯有略显震惊的双眼仍紧紧锁在顾谦之的脸上,似是在咀嚼回味这话中的道理。
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开始重新考量,顾谦之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敢再着急逼他,只安安静静等着他开口。
过了许久,洛久渊长长舒了口气,眉心的疙瘩却依旧拧成一团:“听君一言,我茅塞顿开,所谓旁观者清,果然如此。满朝人才济济,却还没有你一介布衣看得透彻,难怪太子殿下始终对你另眼相看。今日我受教了。”
见他要拱手拜礼,顾谦之忙探身将他按住:“什么受不受教?我就是说说大实话而已。你身为朝廷的将军,不论为国戍守藩篱、还是高居禁军中枢,所求的都是一样的,就是辅佐陛下、匡扶社稷。社稷安稳、民心才能安稳,民心安稳,百姓的日子才能好好过下去……”
“社稷安稳、民心安稳……”洛久渊喃喃自语打断了他,略一沉吟似有所顿悟,“你想说的是,太子关乎宗庙延续,若太子不稳,社稷就不稳?匡扶社稷,便是要扶助太子,对吗?”
顾谦之小心翼翼避开赵廷衍,尽量不直接提他的名号,只隐晦地将这道理说了开。他知道,以洛久渊的聪明定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洛久渊果真是武人脾气,说话直来直去、爽快利落,竟直接将自己煞费苦心的隐晦全敞了开。
“嗯……”一时间,顾谦之没想好该如何接话,若是依着他自己的性子,定会一拍巴掌狠狠夸洛久渊几句。可一想到赵廷衍的警告,他心里没有底,只怕自己一腔真诚又付了流水,反被别人套了话,当成傻子耍。
见他憋红了脸吭吭哧哧,洛久渊笑了笑:“如今太子殿下明显处于劣势,几乎就要朝不保夕,朝中有多少人眼见情势不妙倒了戈,你却还如此替他着想,真是难得。”
顾谦之盯着他的笑脸,大胆揣测着那笑容里到底几分真诚、几分嘲讽。洛久渊也不回避,直视着他探寻的目光,仍旧执着地等着他的回答。
慌乱之情瞬间散去,顾谦之长长吐了一口气:“我并不是因为与太子有私交才替他说好话,我只是比旁人稍稍多了解他一些,知道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百姓需要一位能够替他们着想的君主,为政以德,百业方安。”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我懂了。”洛久渊轻轻点着头,嘴角的笑意未减,转身拂过洛骁的肩头,“阿骁,你谦之叔叔说荣桓郡王和你年纪相仿,若有机会,爹爹带你去找他玩,好不好?”
洛骁只顾抱着陶碗暖手,被这一拍吓了一跳,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乖乖点头:“好!我在京城都没有朋友,爹爹带我去,那再好不过。可是……郡王他会喜欢我吗?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洛久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让洛骁结交赵景修,便意味着他自己准备站到赵廷衍一边。顾谦之听得心花怒放,来不及等洛久渊反应,一拍手抢过了话:“愿意!愿意!当然愿意!郡王他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挺无聊的,你能陪他玩,他求之不得!”
洛骁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真的?”
洛久渊与顾谦之相视一笑,抬手抚着他的脑袋:“真的!谦之叔叔与郡王十分熟络,他说是真的,那就一定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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