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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好了，没留疤。”
赵玉尘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了几下，猛地将他的左手又扯到身前：“那不行，这是我留的烙印，怎么能消失了呢？我得再补一口。”
“诶？诶诶？”顾谦之吓得一个哆嗦，拼了命抽回手捂在胸前。
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赵玉尘捂着嘴笑了起来，末了又怕声音太大被人发现，忙噤了声。
“我骗你的，你怎么什么都信？”
知道被她戏耍，顾谦之有些难堪，故意沉下脸：“不是我什么都信，是因为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知道就好！”赵玉尘又上前一步，一手指在他的鼻尖，声音脆生生的，让人不由自主想到夏日荷塘中那白玉一般的藕，“你说实话，那个陆止止是不是你之前说过令你一见钟情的姑娘？”
顾谦之无奈地往后退了退，结果又抵到了石壁上。
“躲什么？”赵玉尘顺势揪住他的衣襟，把他拉回身前，“你之前答应过我不再躲我的，怎么能言而无信？方才在紫宸殿，你连看都不敢看我，现在又想逃，一定是心里有鬼！你若再这样，我就真把你吊到延福宫的树上了。”
上一刻还抱着自己暗暗撒娇扮可怜，眼下一转眼又凶神恶煞了起来。顾谦之六神无主，心弦被她拨过来、撩过去，只叹自己真是上辈子造了孽。
“我心里没鬼。我就是……唉，我、我有些怕你，行了吧？”
“怕我？为什么怕我？”
望着赵玉尘困惑的眼眸，顾谦之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衣襟：“你这个样子，我能不怕吗？”
莫名其妙又被他反将一军，赵玉尘咬着唇不吭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
“我不吓唬你了，这下你可以说实话了吧？”
顾谦之叹了口气：“这事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对，她就是那位姑娘。不过我和她之间清清白白，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至于提亲的事嘛，你也知道的，我父亲是绝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
赵玉尘想了想，觉得这话并不怎么顺耳：“你的意思是，若你父亲同意，你便会娶她？”
说实话，顾谦之自己窝在府中郁闷了这么久，却还从未想过这种情况——若顾棠真的松口，若自己没有这么多立场的顾虑，他到底愿意娶谁为妻？
这个问题着实难住了他，他盯着赵玉尘陷入了沉思。
赵玉尘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阵怒火夹杂着伤心涌了上来：“你果然还是想娶她的！”
“我……”
话到嘴边，顾谦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喜欢陆止止吗？自然是喜欢的。可有句话说得好，美人如花隔云端，经历了这么多，他对这宛如仙子的人早就不存任何肖想了。
赵玉尘哪里知道这些，只当他对陆止止仍心存念想，语气越发急了起来：“你难道看不出来？陆元道是想用他女儿给你演一出美人计，好让你成为陆府的女婿，然后受控于他，最后与五哥彻底决裂。”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不要命地往里钻？”
“我……”
顾谦之想要解释，却怎么也插不上话。赵玉尘的两颊气鼓鼓的，眼见就要炸毛。
“那个陆止止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若真喜欢你，怎么会眼睁睁见你被人利用？什么一面之缘？要我说，这些都是他们早就算计好了的，就等着你上钩！”
“陆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已经将她父亲的计划都告诉我了。”顾谦之微微点头，示意赵玉尘稍安。
“她、她都告诉你了？”赵玉尘一愣，继而又想到另一处，忍不住又皱起了眉，“你们之后又见面了？！”
顾谦之叹了口气，鼓足勇气将手按在她的肩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恢复平静。
“公主，我很感激你一直替我着想。但是请你不要误会，对于陆小姐，我只是欣赏、尊重，远远观望便好。我父亲宁死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我也没有办法做出那种背叛亲友的蠢事。所以想那些有的没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找个清净地儿，每日有笔墨纸砚和绝世佳酿相伴，岂不快哉？”
事实上，顾谦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京城。离开这里，便意味着要亲手斩断一切盘根错节、解也解不开的感情。这些话，或多或少掺了些自暴自弃、心灰意冷的颓靡，他自己没有察觉出来，却被赵玉尘揪了个正着。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如此泄气？”
“泄气？”顾谦之微怔，继而反应过来，忍不住摇头苦笑，“公主，我就说你不了解我吧？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去拼、去抢，对眼前的一切甘之如怡。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积极努力，我真的是个懒散的人，没什么理想、也没什么野心。不属于我的，我从不强留。”
赵玉尘呆呆地望着他。他嘴角那抹自嘲的笑意仍未散去，看上去很是刺眼。
“你若这么说，我该怎么办？”她抽了抽鼻子，低头抵在他的心口，“谦之哥哥，我一直在很努力、很努力地靠近你，尽管父皇、母妃、哥哥，甚至是五哥他们都不同意，可我一直没有放弃。我甚至想过，若你愿意，我便放弃公主的身份，与你一起隐姓埋名，吃糠咽菜我也认了。我的婚事，必须我自己点头，我的驸马，必须我自己挑。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你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忽然害怕了……”
沈贵妃和齐王他们的反对，顾谦之是心知肚明的。可他没有想到，连赵显恭似乎都已经给赵玉尘递过话了，表明自己并不赞同这门婚事。
全天下的人都反对，甚至连顾谦之都一直犹豫不决，唯独赵玉尘自己偏偏死不松手地扛着，并且扛到了现在。
放弃金枝玉叶的身份，抛弃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样的话令顾谦之彻底不安起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对赵玉尘的人品确信无疑，也对她对自己的感情再无怀疑。她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善良、那样的好，相形之下，优柔寡断而又自私自利的自己显得那般无地自容。
她和自己不可能有结果。就像天上翱翔的凤凰与地上奔走的白雉，若非要强求，最终只能弄得头破血流。
顾谦之绝不能容忍她做出那样的傻事，并不是顾忌赵廷衍，只是单纯从做人的良心上来说，绝不能再将她拖累进无穷无尽的困厄中。
他开始担忧，若明日她得知自己一走了之，以她的脾气，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自己已经欠了她许多，便不能再继续欠她，并躲在一旁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心安理得。
或许懦弱看起来令人不耻，可若自己没有那个实力叫板，只有及时抽身而退，对彼此造成的伤害才会最少。
“公主，你想多了。”顾谦之的声音冷了下去，莫名还带着些嘲讽。
赵玉尘心口一揪，忙抬头去看，却见他视线微微躲闪，并不想与自己对视。
“公主，我没想娶陆小姐，也没想过娶你。至于吃糠咽菜，那更是无稽之谈。”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之前我就说过，我和你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既然陛下和贵妃都不同意，我为什么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追求不属于我的东西？人人都愿意做驸马，但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命。我有自知之明，我没那个命。”
“你……”赵玉尘瞪大了眼睛，竭尽全力想要看清他的神情，“你说谎！”
“我有必要说谎吗？”
“那之前在顾府，你、你为什么不闪躲？”
顾谦之稳了稳神，极力将声线稳住：“哪次？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说得轻飘飘的，却似一记耳光重重打在赵玉尘的脸上。羞耻心逼得她满面通红，自己夙夜难忘、视若珍宝的记忆，对方却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那你刚才、刚才为什么也不躲？”
顾谦之暗暗抽了口气，玩笑似地耸着肩。细长的眉眼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像是这个世上最玩世不恭的放浪之子。
“美人愿意投怀送抱，我也不吃亏。”
赵玉尘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怒火和屈辱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公主，今日见一面也好。去年此时，我们初识；到今年此时，我已经累了。这个游戏太伤神，还是算了吧。好聚好散，我们……”
“啪！”
话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震得他几乎就要耳鸣。左边的脸火辣辣的疼，之后又瞬间失去了知觉。
“顾谦之！你厚颜无耻！你狼心狗肺！”
赵玉尘忍着将要掉落的眼泪和掐死他的冲动，转身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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