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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欠公主的，自然该还。”
赵廷芳本想再踹他几脚，听他这么一说，忽然僵住了。他俯身揪住顾谦之的衣襟，连拖带拽将人拉了起来，使劲扔到了马车旁。
他的眼神阴晴不定，看得人一阵阵心慌。顾谦之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就听他挥手指示随行侍卫道：“你们把那个家仆带去一边，我有话要单独和顾公子说。”
侍卫得了旨意，拎着春符如同拎着小鸡崽一样散了开，妥妥留出安全的距离，让这二人可以放心说话。
见这动静，顾谦之知道赵廷芳不准备再动手，暗暗舒了口气，却又在迎上对方疾厉的眼神时缩了起来。
赵廷芳稍稍退开一步，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少些杀气：“你对玉尘……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出赵廷芳是诚心想和自己平心静气地谈，顾谦之不由一愣。本以为他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捉回去，然后随便找个理由重罚一顿，甚至是送到赵显宗面前，治一个祸乱后宫的大罪，再甚至，把赵廷衍拖出来，扣一个管教不严的罪责。可眼下，这些东西似乎并不是他急于得到的。他对赵玉尘的关心超出了一切，甚至连借机打压敌手的阴诡之计都不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顾谦之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他略显无奈地看着赵廷芳：“我怎么想的，重要吗？殿下为了公主不惜亲自出马拦我，作为兄长，这份对手足的关爱令人动容。既然殿下将公主看得极重，便也该知道她与我若再这么下去，必然会受到连累。与其来日苦不堪言，不如早些断了念想，虽然暂时对她残忍了些，但我相信，时日久了，我又不在，她便能很快抽身出来。”
听出他话中的端倪，赵廷芳微微歪着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所以昨晚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而你离开京城根本不是为了散心，只是为了消失一段时日，让她彻底死心？”
顾谦之不置可否，只麻木地笑了笑：“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可你就没想过，昨晚你说了那样无情的话去骗她，会让她如何伤心？”
“我……”顾谦之犹豫着沉默了片刻，“说实话，我本来并没有想欺骗公主。我早就打算好了，宫宴一过便离开，谁也不惊扰。可是昨晚她不顾一切来找我，让我越发担心，我怕我这么一走了之会令她牵念不下，所以才出此下策、说了那些违心的话，想激她对我死心，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事实证明，我想错了，我不该自作聪明说那些话骗她、伤她。我发誓，我从未轻浮对待公主，而是打心底里尊敬她、钦佩她。伤了公主的心，绝非我所愿，事发突然，我……对不起。”
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赵廷芳不由松了口气。尽管自己从一开始就不看好顾谦之，但也绝不希望他是个薄情放荡的负心汉。他能这么考虑，说到底还是为了赵玉尘着想，由此看来，算得上是个有担当的男儿。
想到自家妹妹一腔情思倒也不算错付流水，赵廷芳心里好受了些，脸色随之和缓了不少。
“说到底，这事也不能全然怪你一人。情之所起，无人可知，玉尘一片真心待你，你能为她而想，也不算负她。不过缘分之事不可强求，既然你也看得通透，有些话我便不多说了。只是，另外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坦白地回答我。”
“何事？”
顾谦之经此一劫，虽然略显狼狈，但谈吐间的雅致风流仍掩藏不住，也难怪引得赵玉尘倾心不已。
赵廷芳瞧着他，刻意清了清嗓子：“你对陆元道的女儿当真没有想法？据我所知，你对她可是一见钟情啊。”
顾谦之没想到他竟知道这么多内情，脸上微微泛了红，可转念又想到沈贵妃与东海王的关系，不知他此问到底是何用意，便客气地说道：“殿下是公主的哥哥，涉及公主之事，我自当坦诚相告。至于其他的，那便是我的私事，还请殿下不要干涉。”
“私事？”赵廷芳对他这个态度明显不满，“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你仓促离京，难道不是为了躲避陆氏的纠缠？”
顾谦之微微挑眉，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察觉到他有所隐瞒，赵廷芳心里的猜测越发笃定了起来：“是太子让你离开的？”
见他一脸认真说出这样的话，顾谦之忍不住发笑：“殿下，你和陆氏关系匪浅，其中的内情还需要我和你一一解释吗？”
听出他有心揶揄自己，赵廷芳心里不大高兴，脸上却没显露出多少，反而往前一步凑到他面前：“陆氏威胁你了？”
“呵！”顾谦之拼尽全力才忍住没有当场翻白眼，“殿下，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好笑？陆氏做什么、目的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陆元道让我娶她女儿，受益的人是谁？应该不用我明言吧？如今你却要在我面前装作毫不知情，实在是荒谬。至于威胁嘛，呵，我的小命都差点丢在你们手里，区区威胁算得了什么？”
“你的性命？”赵廷芳微微蹙着眉，盯着顾谦之不掩嘲讽的脸，猛然明白过来，“这么说，你去天雄遇袭，就是陆氏的手笔？！”
他的瞳孔明显放大，震惊之色不言而喻，仿佛一直被人蒙在鼓里。顾谦之猜不出他是真不知情还是装糊涂，便试探着说道：“殿下不必演了，若真是不知道，回去问问贵妃不就好了？”
“母妃也牵涉其中？！”赵廷芳惊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向为自己精打细算，可如此明目张胆杀人，这已经完全越过了自己的底线。更何况，当日赵玉尘向自己苦苦哀求，想要随行护送顾谦之，是自己一时心软放了人走。如今回想起来，不啻于是自己亲手将赵玉尘送入了危机密布的险境。也就是他们两人福大命大，才侥幸逃过一劫，否则，自己便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赵廷芳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后脊发凉，连带着脸色也泛了白。看他不似装出来的，顾谦之心里默默敲起了鼓。
“殿下……不知道？”
“我若是知道，怎么可能放玉尘出京去救你？！”
赵廷芳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便立刻撇过头去，想尽快将混乱的思绪安稳下来。
顾谦之虽然对这些阴谋诡计的事不怎么在行，但听话听音，看起来，沈贵妃确实瞒着赵廷芳做了不少事。
刹那间，他忽然想起赵廷衍对自己说过的事。当日赵廷衍受困东宫，是赵廷芳偷偷传了消息，让赵廷衍在最后关头稳住了阵脚。而按照他所说，当初赵玉尘能够带着阿霓等人顺利赶赴天雄，也是他暗中做了通融。
这么一想，赵廷芳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或者说，他和耽于权力的沈贵妃并不一样，与无所不用其极的东海王更不是一路人。
思及此，顾谦之不由感慨，态度也不自觉好了一些。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见赵廷芳忽然冷了脸色。
“你手中可有证据？”
毫无预兆的转变令人猝不及防，顾谦之一愣，不知他是何意思。赵廷芳见状，眼色更加阴冷了些。
“空口无凭的话还是少说为妙，省得到时候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语气里的狠戾威胁已经显而易见，顾谦之就算再傻，此刻也全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殿下多虑了，此事过去已久，就算有人证物证，恐怕也早已被有心人抹平。况且我只是一介布衣，哪里有这个能力与那些大人物相抗？能逃过一劫就已是万分侥幸，我只盼自己能平平安安活着，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听他意思，似乎并不想对当日遇袭之事刨根问底，赵廷芳暗自送了口气，心里却依旧不怎么踏实。
“这件事你还与何人提起过？太子知道吗？还有玉尘，她有没有疑心？”
顾谦之望着他，脑中快速想着该如何回应。这件事是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若赵廷芳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必会对赵廷衍生出戒心，继而越发对立起来。
想到这里，他故意做出一副油腔滑调：“你也说了，空口无凭。我还没傻到那个地步，怎么会贸贸然对太子说这种毫无依据的事？污蔑皇室宗亲的罪名我可担不起。至于公主，那日她只顾保护我，以为只是流窜的盗匪，并未起疑。”
顾谦之极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神态轻松但，赵廷芳仍半信半疑，并不敢全信，然而再看他一派无辜之状，似乎又找不到任何可疑之处。
赵廷芳想了想，故意将语气拿捏得越发阴狠，似乎一个不顺心便会将眼前的人捏死。
“看样子你还不算傻，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既然太子和玉尘都不知情，这件事便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到任何风言风语，否则的话……”他故意停滞了一下，眼神如刀，只吓得人头皮发麻，“你应该明白，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你闭嘴、让你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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