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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宫中传了话,说是让赵玉尘带洛骁去大理寺探监。听到这个旨意,赵玉尘惊得说不出话,可身边缺了赵廷芳这么个聪明的军师指点,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遵旨行事,领着洛骁往大理寺去了。
一路上,洛骁没怎么说话,但到底掩不住心底的期待,连着挑帘往外察看好几回,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到父亲身边。
赵玉尘在一旁瞧着,心中忍不住叹惋。这么小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与父母纵享天伦之乐,可眼下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将心思藏起来,早早努力装扮做大人模样,谨守着分寸,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他这个样子,虽然乖巧,却少了份天真。赵玉尘不自觉拧起眉,想起那日他和赵景修扭打的情景,暗暗觉得还是那个样子更真实、更可爱一些。
到了大理寺,少卿亲自迎接,引着他二人直接进了牢房。洛久渊只是被暂停职务接受调查,尚未被革职,仍旧是禁军里响当当的都虞候。大理寺从上到下没人敢得罪他,给他安排的监所也是单独辟出来的,每日由专门的人来打扫收拾,不像是监牢,更像是让他修身养性的清净地。
赵玉尘和洛骁赶到的时候,洛久渊正趁着洒进来的阳光看着书。听见动静,他寻声望来,却在看见赵玉尘的瞬间愣了一下。
“公主?”洛久渊慌忙放下书简起身参拜,“他们只告诉臣洛骁要来,并未说公主也一同过来。臣未能及时迎驾,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没什么,其实我自己也挺意外的,没想到父皇会命我一同过来。”赵玉尘如实说道,还未来得及继续解释,就被洛骁挣开了手。
“爹爹!”洛骁几步跑到洛久渊身边,抱着他的腿仰头打量着他,“爹爹瘦了。”
“嗯,爹爹瘦了,可你却没瘦。”洛久渊蹲下身,揪着他的圆脸笑了笑,“我听说你已经去了戒院,看样子,公主殿下将你照顾得很好,竟比我在时还圆了些。”
洛骁赶紧按住脸颊,连连摇头:“公主殿下确实将孩儿照顾得很好,但孩儿没胖,孩儿天天都想着爹爹的事。”
“你阿爹逗你呢!”见洛久渊竟然还有心思逗趣,赵玉尘忍不住插话,待洛久渊重新起身时,她又客气地笑了笑,“洛骁很听话,有阿霓看着,还有景修一起玩,不会孤单的,你放心。”
“郡王也在?!”洛久渊颇为意外,紧张地盯着洛骁看了几圈。洛骁看懂了他的意思,轻轻摇着头:“爹爹放心,郡王也就刚见面时和我打了一架,之后就相安无事了。”
“你们俩都动手了?你伤到郡王没有?”洛久渊虽面色紧张,但不知为何,却隐隐像是松了口气。
见他如此严肃,赵玉尘将洛骁拉到身旁,故作轻松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小孩子动手打架还不就是玩闹?花拳绣腿的,哪里会伤筋动骨?他俩平分秋色,谁也没占到便宜、谁也没吃亏。景修和洛骁都是父皇下旨让我带在身边的,你别太担心,景修是个懂事理的孩子,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臣不是信不过郡王,臣只是……”洛久渊想要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罢了,想必陛下已经深思熟虑过,又有公主殿下费心看着,臣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洛骁看了一会儿,犹豫着开了口:“公主,您奉旨带郡王到戒院时,郡王没有反对?太子也没有反对?”
“景修当然不愿意来,闹得不可开交。说来也怪,五哥和他说过之后,他就同意了。”想着那日的事,赵玉尘暗暗称奇,“也不知五哥到底如何劝他的。”
“嗯……”听着赵玉尘的话,洛久渊陷入某种沉思,可只顿默片刻,他立刻凝神,退了一步对赵玉尘揖了一大礼,“公主替臣照顾阿骁,臣不胜感激。”
“谢我做什么?我不过就是奉旨行事罢了。”赵玉尘笑着摆摆手,转念想到一事,想问又不敢问,咬着唇支支吾吾半天。
“公主有何事?但说无妨。”
洛久渊坦坦荡荡,这让赵玉尘稍稍放下些心,她警惕着四下扫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盯梢,才低声问道:“五哥他……他真的有试图拉拢过你?”
事关案情,洛久渊猛地沉了脸,整个人严阵以待,口风紧得要命:“公主若想知道,可以去询问大理寺的审案人员。”
方才看他有说有笑、像是个随和的人,眼下忽然转了态度,大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赵玉尘不免难堪,除此之外还有些不忿,故作不屑地哼了一鼻子。
“不说就不说嘛,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做什么?我若能问早就问了,还需来找你?”
她素来是个直爽的性子,言行举止从不扭捏作态,就连恼火都带着一种不事雕琢的天真。洛久渊哪里见过这种姑娘,一瞬间被这任性的娇憨模样晃了神,一时半刻竟没能说出话来。
听他不言语,赵玉尘以为他是故意冷落自己,心里越发不忿,拧着秀眉瞪着他:“当初谦之哥哥把你夸上了天,说你是大殷的英雄,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勇敢的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不知为何,被她直接揶揄了一顿,洛久渊竟未觉得任何不悦,反倒生出些许好笑:“公主骂得是,臣不该阴阳怪气。只是案情重大、牵连甚广,关系到朝局,臣实在无法向您透露任何情况,还请您见谅。”
这话回得得体且恭敬,赵玉尘本也没想和他置气,脸色便好看了些:“嗯,你也是按规矩办事,是我唐突了。”
话虽如此,可赵玉尘到底不死心。难得和这么重要的证人见了面,不问出些什么,她总是不甘心。
“上次在大相国寺与你偶遇,你告诉我谦之哥哥被请去陆府赴宴的事,那日若不是你及时相告,恐怕谦之哥哥早已吃了大亏。于情于理,我都该谢谢你。”
“公主无须如此说,臣那日也不过是凑巧遇上,无心说出的话,当不得谢字。”
看着洛久渊滴水不漏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客套,赵玉尘有些着急:“当真只是凑巧?”
被她热切的视线盯着,洛久渊微微错愕,继而猛地垂头答道:“是。”
“我不信!”赵玉尘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回答,“谦之哥哥说过,你与他是出生入死的朋友。眼见他被人强迫,你不可能袖手旁观。你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所以才会借机找我去帮他,我说得对不对?”
洛久渊对她的推断不置可否,只垂着头任她继续往下说。
“洛大人,谦之哥哥说你为国为君、忠肝义胆,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见到任何不平的事,你都会施以援手,我相信他不会看错人,所以我也相信你。”
“相信臣什么?”
“相信你不论何时,都会以社稷为重,不会做任何祸乱朝纲的糊涂事。”
洛久渊抿着嘴,一动不动地望着赵玉尘,但见她气涌翻腾,双颊似飞上夭夭桃花,眼眸一闪一闪,仿佛夜空中耀眼的繁星。
“依公主所言,什么是祸乱朝纲的糊涂事?”
有些话,赵玉尘不能说得太露骨。可他这般反问,明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事情到了这一步,谁看不出他洛久渊是东海王扳倒太子的一步重棋?诬陷太子,难道不是他正在做的事?
赵玉尘努力将心情平复一些,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急躁。
“洛大人,天理昭昭。你是大殷的英雄,我不想见英雄的清名被抹上污迹。不管怎样,我只请你遵循自己的良知,不要违背自己的初衷,说真话、说实话,不要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罪人。”
望着她认真而虔诚的脸,洛久渊心头微动,而面上却仍旧只是漾着一丝微妙的淡淡笑意。
“何为真?何为假?其实真相到底是什么,人们根本就不关心。人们总是自以为是地将自己希望听到的话当做真话,将自己不希望听到的话当做假话。但其实,真话往往背离你内心的希望,与你自认为的完全不同。公主,太子殿下到底做没做,天知地知、他知我知。臣明白,您顾念兄妹之情,想要替他开脱、为他求情,您希望臣说的实话,其实就是您凭一己之见,认定太子不会私联将领。可您并不知道真相如何,只凭亲情便断然做了预判,是不是有些不妥?臣在陛下面前所说的一切,与太子和东海王的争斗并无关系,臣只是说了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公主,不要以为匪夷所思的话一定是假话,不要相信眼睛、也不要相信耳朵,他们会让您产生错觉。”
“那……我该相信什么?”
望着赵玉尘不解而焦急的脸,洛久渊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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