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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就没错,只是因为不忍见陆小姐受苦才被歹人利用、误入陷阱。这门亲事一旦成了,你将面临极大的非议和指责,明知你是无辜的,我们不能替你辩解,却还要再推你一把,将你彻底推入万丈深渊,这、这,这简直太荒谬了!”
“荒不荒谬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顾谦之勉强挤出些惨淡笑意,“不这么做,你和父亲就无法对太子的人交代,我们顾氏的名声不能就这么被陆元道那群小人给毁了。你说过,你和父亲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为了洗清太子的冤屈,宁可舍生取义。我们顾家的人,就算死,也得死得有骨气,岂能被小人玩弄于股掌?”
“可是……”顾允之想了想,依旧无法认同,“父亲虽然表面上对你十分严厉,可他心里却将你看得极重。那时你被东海王设计、去天雄随军,父亲日日不得安眠,几乎望眼欲穿。每次边关来报,他都紧张得不行,唯恐你出事。他老人家刚直公正、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他既知内情,又怎么能忍心看你蒙受不白之冤?”
“真是因为父亲为人太过耿直,所以我才要求你帮忙。”顾谦之连连点头,恳切之情溢于言表,“阿兄,我和你说的事只你一人知道就行,千万不要告诉父亲。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了解父亲的脾气?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旦知道真相,肯定不会和陆元道善罢甘休。陆元道那帮人听命于东海王,如今气焰正盛、绝不会退让半分。真闹得大了,吃亏的还是父亲。所以,无论如何,千万不能告诉他实情。阿兄,到头来这坏人还得委屈你来做,你得说服父亲狠下心将我逐出家门,而且事先一定不要走漏风声。待拜堂之后当众将我驱逐,如此一来陆元道他们措手不及便只能干瞪眼了。”
“你我兄弟还说什么见外的话,这坏人我做得,可……这样的话实在太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顾谦之苦笑两声,又长长叹了口气,“我这个人浪荡惯了,本来名声也不怎么好,而我又向来不在乎这些,所以对我而言,这些都能忍。可是你和父亲勤恳朝政多年,好容易才赢得了世人的敬重,与我相比,顾氏的门楣更重要。阿兄,我知道你心存不忍,可眼下除此之外别无良策。”
“那……”听他字字句句发自肺腑,顾允之不由动容,犹豫半天才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件事本不该瞒着父亲,待风头过去,我会找个机会向他说出实情。”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顾谦之看上去很是疲惫,两手撑着身子,无意识地望着天。
顾允之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天,稍作迟疑又继续问道:“那你之后有何打算?”
“嗯……”顾谦之依旧一动不动地抬着头,像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我见识过了陆元道那帮人的杀人不眨眼,如今太子落入他们的圈套,已是凶多吉少。是我对不住太子,在他最无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只会给他惹事、拖他后腿。我不配做他的朋友,也没脸再见他。我想好了,待成了婚、被逐出家门,我就在京城外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暂居。因为我还不能一走了之,我想尽力为自己的鲁莽做些弥补,为太子做些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阿兄,只要我能做的,你便差人去告诉我,我万死不辞。我铸下大错、多次连累太子,实不该再苟活于世,唯有一死方可酬谢太子对我的恩义。实不相瞒,我曾想过,若太子真有不测,我便舍出这条命,陪他共赴鬼门关又如何?可如今,我的命竟和陆小姐绑到了一起。她半生孤苦,好容易有了依靠,我不能就这么丢下她不管不问。等尘埃落定,若我还活着,就带陆小姐远远离开,每日为太子焚香祈福,只求他来生别再做什么显贵,只当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便好。”
听他慢慢说着,尽管语调已经竭力保持平和,但那呼之欲出的悲叹根本藏也藏不住。顾允之心如刀绞,却又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太子几乎和我们断了联系,如今罪证确凿,他已经被下了狱,除了陛下之外,谁也见不到他。你说得没错,这一次我们全然束手无策,就像一群没头苍蝇到处跑、却处处碰壁。昨日一早,父亲又和一众同僚去宫门求见陛下,可陛下推脱圣躬欠安,愣是不肯见。连他都已经向东海王妥协了,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发出最后的呼号,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听见我们的声音,知道我们还在为他奔走,不至于对这人世彻底绝望。说实话,我都不太敢去猜想太子的心境。被至亲抛弃、孤立无援,连最亲的儿子也已不在身边……”同为人子、又同为人父,顾允之无法想象赵廷衍这段时日到底是如何度日如年,他语带哽咽,说到痛处又忍不住捶胸顿足,“天家无情,这是真的。别说你,就连我都已经心灰意冷了。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过是求一个无愧于心罢了。你和太子相交一场,他对你至诚,你对他至真,有些事不是你能左右的,我想他会理解你的。至于你还想为他做些事……好,若有你能做的,我一定告诉你,也不枉你与他这么多年的情分了。”
听他应了下来,顾谦之心事已了,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可顾允之似乎仍有什么事放不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雀奴,公主她……”
“我决定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和她划清了界限,如今还是一样。”
“是,我明白。”顾允之不安地摇着头,“可你这么快就要成亲,还闹出私奔的谣言,我只怕公主那里还要出事。陛下已经对你有所不满,若再因此而影响到他为齐王谋划的大计,只怕他就真的再也容不下你。”
“没什么事,也不会出事。就算陛下真要杀我,我也没什么可怕的。”顾谦之捂着额角,伤口好像又裂了开,一阵阵疼得厉害,“公主是个聪明的姑娘,眼下她也困于局中、有许多无可奈何。大势所迫,她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借助洛久渊的力量保护她自己、保护她的亲人。而我的闹剧,对她而言或许是个解脱。像我这样朝秦暮楚、见异思迁的人,不值得她再多看一眼。我倒是希望这传言越传越凶、越传越离谱,我的行径越恶劣,她就会越生气,但气过之后她一定会对我失望透顶,觉得我不值得她付出真心。快刀斩乱麻,即便有些误伤,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以后,我们各有家室,便自然而然只将对方看做匆匆过客,偶尔或觉遗憾,但那也只是遗憾,绝不至于苦苦纠结、无法自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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