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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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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廷芳撂下狠话,挥手示意两名随从好好招呼顾谦之。眼见一顿毒打是逃不掉了,霎时间顾谦之只觉自己活似脱水的鱼,上天入地无路可躲。这些随从都是练家子,出手要比赵廷芳扎实得多。铁拳带着风,重重落在肚子上,沉闷的撞击声连带着剧烈的疼痛,震得他之几乎就要灵魂出窍。

    “咳、咳咳咳。”顾谦之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眼前一阵阵泛着黑影,胸中的那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腥甜的味道直冲脑门,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赵廷芳提着后领将他拽起来,脸色阴惨骇人:“滋味如何?”

    顾谦之一手撑在地上,好让脖子勒得不那么难受。他的气息已经彻底乱了,说出口的话支离破碎,若不是离得近,根本难以听清。

    “陛下……让你……让你来,其实只是想、想训斥我一顿,替公主……挽回些颜面。他一定不会指使你下此毒手……你、你这是公报私仇……”

    人不怎么样,嘴倒挺硬。赵廷芳气不打一处来,一松手又将他掼摔在地:“你很聪明,你猜得都对。父皇很生气,但他还要顾及陆元道和皇叔的面子,便让我点到为止。可我就是要替玉尘出一口恶气,让你把欺骗她的、利用她的、欠她的全都还回来!因为过了今日,你就是陆元道的乘龙快婿,有他撑腰,我也不得不让你三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今儿打的就是你!”

    “呵……”

    听闻此言,顾谦之忍不住捶地苦笑,却没再反驳,亦未反抗。眼见他这般萧索惨淡,赵廷芳挥在半空的拳头忽然僵了住。

    如此彷徨而又无奈的样子,哪里有半分小人得势的猖狂?若他反抗,赵廷芳或许还有动手的冲动,可他摆明做好了逆来顺受的准备,这让赵廷芳忽而失了力气,翻天的怒火竟悄然消散了。

    愣了片刻,赵廷芳挥退两名随从,将他们赶去了门口处把守。

    “你这个狼狈样,可不像是个即将飞黄腾达的人。”赵廷芳的身子骨本就弱,大动肝火又动了手,此刻已累得气喘吁吁,他冷冷讽刺了一句,一转头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你真心愿意娶那个陆止止?不说玉尘,只说太子。你娶了陆止止,就等于背叛了他。他可是你多年的至交,你若背信弃义、必受世人唾骂。”

    火山毫无预兆地熄了火,赵廷芳不再暴戾骂人,反而开始循循善诱,像是多年好友促膝长谈一般。顾谦之撑着一口气翻过身,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淡淡瞟了他一样:“胸中恶气这就出尽了?我还好模好样,还能再受你几脚。”

    望着眼前这个答非所问的人,赵廷芳一时语噎,又好气又好笑:“方才是谁哭着喊着说我公报私仇、让我住手?如今又上赶着找打,你这个人可真……真是欠。”

    顾谦之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一手撑在膝上按着额头,努力忍着钻心的疼:“方才殿下不也凶神恶煞誓要置臣于死地?可转眼又停了手。殿下的脾气也是难琢磨啊。”

    得寸进尺!

    赵廷芳暗暗骂了一声,却没再被他激怒。不知为何,赵廷芳打心眼里并没有将顾谦之当做穷凶极恶之人,甚至在那次不太成功的围追堵截之后,还对他产生了些许赞赏之情。

    这个人看似不守规矩、行事狂浪不羁,但实则有他自己的底线。更为难得的是,尽管他的父兄皆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但在这达官名流聚集的京师重地,他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官宦子弟的习气。没有求仕的野心,只凭喜好为人处世,旷达任性、天然风流,这样的人生,难道不正是生于皇宫内苑的自己渴望而不可求的?

    同样被禁锢在朱墙之内,赵玉尘对自由畅然的向往,远比赵廷芳还要强烈。类似的境遇,使得赵廷芳能对赵玉尘的想法感同身受,同时也能明白她为何偏偏要对顾谦之这么个没头没脑的人痴恋不已。

    顾谦之的出现,就像一阵惬意清新的风,掠过深沉静谧的幽潭,让一切的死气沉沉都变得鲜活起来。

    说实话,赵廷芳自己也很困惑,对于顾谦之这个人,他有憎恶、厌烦,也有欣赏、喜欢。所以,当顾谦之毫无掩饰地揶揄他时,他并未觉得不悦,相反,竟隐隐觉得有趣。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尽管顾谦之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但他还是必须问个清楚。

    “真把你打死了,还能落个清净,可惜我奉圣意而来,不可越了线。再者,草菅人命的事我做不来。事情还没弄清楚,怎好让你丢了性命?”赵廷芳转头看着他,眉头拧出道道沟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果真要去做那重色轻友的事?太子他……”

    “怎么?这也是陛下让你问的?”顾谦之忍着痛,勉强抬起视线,见他骤然冷了脸,心知自己这个玩笑开得太不合时宜,忙又摇摇头,“我不会背叛太子的。”

    “可你不是要娶陆止止?娶了陆元道的女儿,就是背叛太子。”

    顾谦之沉默须臾,被人揍得破皮流血的嘴角微微挑起,明明该是好看的笑容,却透着说不出的憋闷:“如今,所有的人,甚至连你齐王殿下都开始替太子考虑。而我,作为太子的朋友,却要迎娶陷害他的刽子手的女儿。殿下,你可否告诉我,这世上的事怎么会如此荒诞?”

    他一边说着,一边低声笑起来,说是笑,更像是哭。

    赵廷芳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半天,才叹息着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大话,但看人的眼光还算准。虽然你看上去放浪轻狂、确实不怎么靠谱,可我相信你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对不对?”

    缓了片刻,喉间的血腥气终于被压了回去,恶心感稍退,这令顾谦之好过了一些。他擦了擦下颌,将血迹抹干净,刻意躲避的眼神落在一旁,似乎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等不到回应,赵廷芳没有生气,只是将语气压得更低沉了些。

    “我问你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确实玉尘有没有看错人。你不回答,可你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说实话,我挺同情你,夹在这么多势力中间,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出生天。不过你该明白,不论你是被迫还是主动迎娶陆止止,这对玉尘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事实已经铸成,便不容悔改。我没法帮你,任何人都没法帮你,因为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既选择这条路,就要担得起之后的结果。今日我代替玉尘来和你做个了结,你应该也听说了,父皇不日就会宣旨,将她嫁给洛久渊。你是聪明人,这里面到底存着何种利害,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五哥的事已经无法挽回了,就连父皇也无力回天。我虽然贵为亲王,这个时候亦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我和玉尘一样,有自己要保护的人,有不得不担起的重任,所以,以后不论你发生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也绝不会让玉尘插手。”

    一番话,既是安慰,也是警告。顾谦之将这背后的意思听得明明白白,思及自己眼下的困境,再想想赵玉尘的前途,他认真点着头,像是对赵廷芳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若见到公主,烦请帮我转达一声歉意,是我对不起她,以后更不敢再连累她。”

    这样的态度令赵廷芳稍觉满意。他沉默着坐了片刻,随即缓缓站起身。

    “从始至终,我都没把你当做敌人。你这个人很有趣,如果不是我们彼此的立场不同,或许我也可以和你做个朋友。今日我来,便是念着这一点点缘分,给你一个教训,也是给你一个忠告。以后不一样了,我不允许你再接触玉尘,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你若胆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可就不仅仅只是一顿皮肉之苦了。更何况一旦五哥不在了,便没有人能再护着你了……”说到此处,赵廷芳忽觉心头悲凉,没了再往下说的欲望,只意味深长瞄了一眼那个垂头坐在地上的人,“也别说什么你对不起玉尘的话了。她喜欢你一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能不能给她回应,那是你的选择,两厢情愿的事罢了,要怪就怪你们俩没有缘分。今日以后,你和玉尘两不相欠。踏踏实实做陆家的女婿吧,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再也别遇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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