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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新朝颂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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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入府第一日闹了那么一次,之后数日顾谦之与赵玉尘分守两院,竟再也没有见过面。

    顾谦之整日闷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春符给他送些饭食和水,院里下人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甚至有几次,他竟直接蜷在书案边囫囵着凑合了整夜。

    下人不知他在做什么,可春符却看得清楚。眼见着人一日日消瘦下去,春符急得团团转,想去找顾允之,怎奈出不了门;想寻赵玉尘,可自从那日两人吵了架,两院之间的小门便再也没打开过。

    赵玉尘一直没有真正记恨过顾谦之什么,往常两人闹别扭,总是不消几日便莫名其妙地和好了。可这一次春符心里没底,总觉得赵玉尘像是动了真怒。他想不通,以前这两个人没在一起时,好歹还能互相体谅,好容易修成正果,却又似陌路人一般互相不理睬了。

    如此提心吊胆又捱了几日,宫中忽然来人,说是赵廷衍请驸马爷入宫去喝酒。顾谦之自虐了这么久,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吓了来人一跳。通传?仁毯盟荡跛担?帕?宕?按?科龋?谱糯悍?嫠?涣嗣妫?涣艘簧砀删灰律馈

    入了宁寿宫,赵廷衍早已正襟危坐等着他,见他晃着步子进门,不由皱起眉头。

    “新婚燕尔该喜庆一些才对,才几日不见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

    顾谦之微微昂着头,目光斜视一旁,不参拜也不回话。他站在门口处,被风一吹,松松垮垮的袍子悠悠飘起,将消瘦的身形勾勒无疑。

    睿善看不惯他的无礼,捂着嘴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该行叩拜之礼,却被赵廷衍挥手打断。

    “你们都出去吧。”

    待人离去,殿中只剩赵廷衍与顾谦之沉默对峙。半晌过后,赵廷衍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指弹在他的衣襟上。

    “你这幅模样,真是又可恨又可怜。”

    “没什么,全拜陛下所赐。”

    顾谦之依旧不看他,可说出来的话却恨得令人牙根痒。赵廷衍挑了挑眉,负着手后退一步,阳光倾泻在他的脸上,映得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清浅了许多,璀璨夺目。

    “心里就算再不舒服也别糟践自己。廷芳一向把玉尘当作宝贝捧在手心里,如今他走了,玉尘无人可靠,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玉尘可怎么办?既为人夫,就该扛起自己的责任。”

    “齐王走了?!你把他如何了?”顾谦之猛地收回视线,却在赵廷衍的脸上看出一丝明显的不悦。

    “什么叫我把他如何了?在你心里,我已经变成一个残忍无情、无恶不作的刽子手了吗?”赵廷衍瞪了他一眼,转而又浅浅叹息,“廷芳去他的封地穆州了,昨日连夜走的。我答应他会替他照顾好母亲和妹妹,从此以后以前所有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告诉公主?!你也知道她和齐王感情至深,为何不让她临别再去见齐王一面?”

    “见面有什么意义?见了面廷芳就不用走了吗?徒增感伤而已,不见也罢。”

    “你怎么知道见面没意义?你凭什么替公主做决定?”

    从一进门,这个家伙就冷着一张臭脸不知天高地厚,忍到现在,赵廷衍也憋了许多火,终于不耐烦地拉下了脸。

    “朕是天子,天子当然可以替任何子民做决定。当初父皇为了其他子女可以抛弃我,如今我为何不能让他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他说得理直气壮,顾谦之却听得心中窝火,咬着牙瞪了他片刻,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这分明就是报复!”

    “我就是报复!怎么?不行?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去哪里?给我回来!放肆!!”

    赵廷衍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他的后领,顾谦之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提溜回来,然后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不要以为我会毫无底线地容忍你……”

    “那你砍我脑袋啊!砍下来一了百了!之前你不是都让人给我送毒酒要毒死我了吗?为何半路改主意?!”

    看出他是豁出命来跟自己呛,赵廷衍又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难道看不出我只是吓唬你,那酒根本没毒,我只是让你长个教训?!”

    “吓唬我?”

    “当然!我料定玉尘一定不会见死不救,所以赐你毒酒的消息是我故意放给她的,让她去殿前司救人也是我安排好的。有她在,你就死不了。”

    “你?!”听他解释完,顾谦之不仅没有松口气,气性反而越来越高,“玩弄人心就这么有趣?!”

    听出其中的嘲讽,赵廷衍一口气堵在心间。见他不吭声,顾谦之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转过身去。

    赵廷衍默默叹了口气,一手拍在他的肩头:“别再闹了,我向你道歉。不过今日我找你来,确有重要的事情要请你帮忙。新朝初立,人心浮躁,我需要一改父皇在位时的颓靡之气,给百官、万民以鼓励鞭策。前几日我让甄太傅他们草拟了一份颂表,想交给你来写,你的书艺堪称当世一绝,这份重任舍你其谁?等你写完,我会让人勒石刻碑传诸四海……”

    “我不写。”

    “?!”看着顾谦之一副油盐不进的固执模样,赵廷衍的火气再度冲上脑门,“你到底在犯哪门子倔?就算我之前欺瞒你不对,可我解释过了,也和你道了歉,如今更是把玉尘嫁给你,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到底还要如何?”

    听他这么说,顾谦之一咕噜爬了起来,强压怒气盯着他:“好,那你如实告诉我,为何当初要将你那天衣无缝的计划瞒着我父兄?”

    “事成于密而败于泄,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不,你没说,你一直在敷衍我。”顾谦之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解释,“这段时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你和我说过,说我父兄耿直忠心,唯独才华不算出挑,虽然你说得委婉,却流露出对他们的不满意。面对东海王,你步步后退,为的就是将他引入这苦肉计中。然而如何才能让他彻底相信你确实是走投无路?此时就必须有人不顾一切地在前方替你呐喊伸冤、与东海王缠斗。他们越是争得头破血流,你的凄惨处境就越真实。所以,这个人一定要耿介忠贞、可以为你拼命,却又不够聪明,不会看出其中的端倪。假戏真做啊,赵五郎,你的心其实比东海王更狠。”

    顾谦之一口气说完,额角青筋暴起。他的肩头控制不住地颤栗,眼底的怒气灼烧如烈焰。

    赵廷衍不说话,与他对视片刻缓缓撇开视线。

    “如何?我说得对不对?!”

    赵廷衍的沉默相对,令他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他抬起手,按在赵廷衍的肩头,纤长的手指抖得厉害。

    “五郎,我曾经认定你的宽和仁慈,可时至今日才发觉,那些全是假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比你叔叔又好到哪里?如今,你又有什么颜面让我替你写颂表?!那颂表里挥散不去的,是我父亲的冤魂!”

    “够了!”赵廷衍怒不可遏,反手一推搡得他又踉跄几步,“你不必站在道义之上来谴责我,我没有选择,我必须保证所有的安排万无一失,所以即便有牺牲,我也不能心软。你得好好想想,若是当初我不痛下狠心,如今你还能活着吗?是,我对不起顾棠,我心里清楚,所以当初在做下那个决定之后我发过誓,以后我会倾尽全力对你和允之好,以弥补我的遗憾。再者说,你父亲拼了大半生,为的不就是要将我送上这至尊之位?如今我做到了,那么他的牺牲便是重于泰山,是值得的!”

    “人的性命是可以如此算计的吗?”顾谦之忍无可忍,狂怒之下直接揪住了赵廷衍的衣襟,“父亲誓死效忠于你,为你而死他确实死得其所。可他的牺牲不该因你的刻意欺瞒而起!你这是背叛他!”

    “你放肆!”赵廷衍拼命将他的手指掰开,脸色铁青似要杀人,“我没有背叛任何人!什么叫背叛?陆止止于你才是背叛!你那么护着她,甚至不惜与我反目,可结果呢?只一书生死契约,便叫她生生抛弃了你!”

    “她没有抛弃我,那是你威逼利诱!”

    看着顾谦之渐渐泛白的脸色,赵廷衍怜悯般冷笑起来:“何须自我悲悯?说白了不过是矫情。顾谦之,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顾一切保护陆止止很伟大,所以当知道她决定离开你的时候,你完全无法接受?人总是会趋利避害的,醒醒吧,这世道本就如此,是你把人心想得太高贵,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知道吗?我为什么会如此看重你?尽管你满身臭毛病、一堆坏脾气,可是你贵在真诚。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令人头疼的地方。”

    顾谦之木然看着他那嘴角处渐渐隐匿的笑意,绝望疯长痛彻心扉。

    “我从没有觉得自己伟大,只觉得自己蠢。我是真的生无可恋,因为我坚信的东西一夜之间化作幻影,就好像人生的穹顶彻底坍塌,而这一切,全是拜你所赐,拜我全心全意相信着的、最好的朋友所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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