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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闲撩半扇春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眷眷款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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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谦之的动作是那般轻柔,仿佛手下所触便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瑰宝。赵玉尘依旧一动不动,目光在他脸上徘徊逡巡,忽而察觉到一丝异样。

    方才顾谦之翻墙的时候蹭到些灰,又被扫帚划了几下,如玉般的脸上清晰地印着几道细细的血痕。

    对于顾谦之突如其来的关心,赵玉尘本有些不知所措,然而此刻看着这些划痕,她的担心超过了局促,紧张地脱口问道:“你脸上怎么回事?”

    听赵玉尘问起,顾谦之才感觉到针扎般的疼,不甚厉害却火辣辣的。

    “没事。”

    阿霓在一旁瞧着这二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当初冤枉人的是顾谦之,恼羞成怒的是赵玉尘,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这么久,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谁想到一见面却黏黏糊糊,把之前那些斗嘴、置气忘得一干二净。尤其是赵玉尘,自己挨了板子,春符要来探望,可她却死活不让东院的人进门,说是什么自己救顾谦之是心甘情愿,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要贪什么人情。

    想到这里,阿霓暗暗撇嘴:“驸马想必是翻墙的时候蹭到脸了吧?您这脸面可是值钱,哄得姑娘家个个晕头转向,您可得仔细些,别砸了自己的饭碗。”

    知她是替自己抱不平,可眼看顾谦之蓦地红了脸,神色越发尴尬,赵玉尘轻轻咳了一声,瞪了阿霓一眼。

    阿霓跟在她身边许久,自然知晓她的刀子嘴豆腐心,尽管心里不怎么乐意,转念想到顾谦之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不顾危险翻墙而来,心道他到底还是存了良心,也忍不住暗暗替自家公主高兴。想着赵玉尘的真心终于没有付诸东流,而该恶心顾谦之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阿霓偷偷朝赵玉尘做了个鬼脸,故作严肃地清了清嗓子。

    “那个……奴婢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简单找了个借口,阿霓便腿脚利索地退了出去。待她一走,?仁冶阒皇6?寺韵跃执俚馗髯越┳拧

    顾谦之不说话,赵玉尘便也不开口。可她腿上、背上的伤还未好,只能趴着,胳膊撑了片刻开始酸麻,令她忍不住抽了几口冷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就是胳膊麻了。”

    顾谦之扶着她,轻手轻脚帮她重新趴下去,然后自己蹲在榻边、躬着腰身,努力将视线与她平齐。

    “这样说话就方便了。还疼吗?”

    “嗯,疼,不过我能忍。”赵玉尘将脸枕在手腕上,歪着脑袋看着他,“你的嗓子怎么这么哑?”

    想起自己前几日被关进小黑屋时大吵大闹的疯劲,顾谦之忍不住自嘲苦笑:“没什么。”

    两个人如闲话家常一般你来我往,似涓涓细流浸润心田,仿佛那些大喜大悲的事从未发生过。

    赵玉尘望着他的眼睛,追上那四下闪躲的眼神:“是和五哥吵架吵得吗?你这个脾气,和五哥硬碰硬,你不吃亏谁吃亏?”

    看着赵玉尘认真的模样,再听她煞有介事的口吻,不知为何,顾谦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又生生忍住了。

    “那你呢?你顶撞他难道就不吃亏?伤成这幅样子,齐王和贵妃知道该多心疼。”

    赵玉尘眨眨眼,拖长声音嗯了一声:“我赢了啊,我没吃亏。”

    “被打成这样还叫赢?!”

    “当然!”赵玉尘认真地晃了晃脑袋,“我的目的就是让五哥不要罚你,如今他放你安然无恙地回来,我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就是我赢。”

    她说得一板一眼,纯真的眼神令顾谦之哭笑不得。

    “诶,你可别说什么你的事不用我管,这回我不是为了你才去找五哥的。”以为顾谦之又要教训自己,赵玉尘赶忙堵在他前头,“不管你承不承认,如今你我已是休戚与共的一体,你被五哥责罚,我脸面上也无光,朝廷里那么多张嘴我得堵上,我是为了我自己,我……”

    “嗯,谢谢。”

    赵玉尘强作无事一般努力解释,只希望顾谦之千万别又说些什么拖累、牵连之累的旧话。谁想到顾谦之什么也没说,只一句感谢便令她将准备好的说辞悉数抛诸脑后。

    “啊?”

    “是我没能考虑周全,让你跟我一起受苦了。”顾谦之淡淡笑笑,“你说得对,我们已经是休戚与共的一体,以后我再做任何打算都要多一层考虑才好。”

    望着他真诚的目光,赵玉尘忽而愣了神。明明聪明至极,紧要关头却犯了糊涂。

    “你……什么意思?”话一出口,赵玉尘猛地回过味,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多蠢的问题。她自觉好笑,又有些害羞,便将头整个埋进了臂弯里。等了片刻,听着周围再无动静,她心里一个咯噔,又慌忙抬头。

    “你不怀疑我别有居心了吗?不怀疑我暗中作梗拆散你和陆小姐了吗?”

    顾谦之默默垂下视线,似乎有什么重石压在心口,每说一个字都艰辛万分:“那日看到你时,我不该说那样的混账话,可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身边的人,所以我总是难以自控地用我的偏执去试探别人的底线,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得到短暂的心安。我很慌、也很怕,但又不知道到底在慌什么、怕什么。人们总说梦里的都是假的,可谁又能保证醒着的时候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就是真的?”

    “你别这么说,别这么想。”听他缓缓道来,将内心一点一点剖开,赵玉尘心疼至极,勉强撑起身子握住他的手,谁料牵到了伤处,疼得她又是一声冷哼。

    “你别动,好好躺着。”顾谦之从涣散的思绪中抽离,迅速欠着身子将赵玉尘扶住,“这板子该是我来挨才对。陛下也是,你一个姑娘家,他怎么下得了手……”

    “他是被我气到了。”赵玉尘咬着牙摆摆手,“五哥他心里还是有你的,要不然也不会被我揭穿之后恼羞成怒拿我撒气。不过,他没再寻你麻烦,便说明是被我的话戳到的心窝里。”

    听她这么一说,顾谦之顿时紧张了起来:“你和他说了什么?”

    赵玉尘缓了缓,依旧拉着顾谦之的手不放开,顾谦之也没刻意疏离,便这么趴在榻边,任由她去了。

    “当日从春符那里得知你因为给陆小姐写洛神赋而惹恼了五哥的时候,我心里其实也很不舒服。可后来想到你拒绝为五哥写颂表,令我突然忆起一件事来。那时你刚从天雄回京,我去顾府看你,你和我聊起陈王、聊起洛神赋、聊起文帝,想到那时我们说过的话,我猛然惊醒,这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问五哥,谦之哥哥被逼无奈与妻子和离,满腔愁绪无处排遣,以此赋怀念旧人何错之有?是,洛神赋是你写给陆小姐的不假,可这是人之常情,即便有不妥之处也不该因此而受到责难。更重要的是,这洛神赋并不仅仅承载着你对陆小姐的怀念……”

    赵玉尘徐徐道来,见顾谦之面露惊讶,却又很快掩了去,便明白自己猜得分毫不差。

    “洛神并不是某一个具体的人,而是陈王那可望不可即的信念的化身。执眷眷之款实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你犹豫彷徨、不敢再信任任何人,这种绝望难道不是五哥一手造成的?而这些,恰恰是你最想和五哥说的,对不对?于你而言,五哥无可替代,所以你才会对他的刻意欺瞒痛心疾首。你越是恨他、恼他,就越说明他在你心中的分量无人可及。也正是如此,他的欺骗才显得那般残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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