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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那是陆承安早就设计好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杀了苏苏。他深知这两个姑娘的感情，认定只要苏苏一死，你便再不会怀疑止止。如此一来，止止便能安然留在你身边，好继续监视你和你父兄的一举一动，随时随地给他们通风报信。只可惜陆承安棋差一招，没想到你父亲竟会将你扫地出门。一旦你离开顾府，他们便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所以陆承安便领着人大闹婚宴，没想到却因此生生气死了你父亲。止止告诉我，当顾棠大人离世时，她绝望至极。她没想伤害你的亲人，可你的亲人却因她而死。她待苏苏如亲妹，若她知道那条计划要以苏苏的性命为代价，她宁可自裁也不会害苏苏之命。她也曾声嘶力竭质问陆承安，可事已至此，她再无退路。止止自幼便遭人白眼，在那座深宅大院内从未得到过一丝温暖。她想逃离那噩梦一般的地方、做梦都想，而苏苏和顾棠大人的死更让她看清那些人的冷血无情。她要逃，必须逃，而她唯一能抓住的人，就是你。”
真想终于被揭开，陆云徽忍不住痛心，却也莫名释然，仿佛压在心底许久的重石终于被移开。
“离开顾府，搬到草庐，止止以为从此以后你们便可以彻底远离那些肮脏的事。可惜公主太在乎你了，也太聪明。她亲自赶去草庐质问止止，将她发现的蹊跷一一道来。止止陡然不安，她知道你性子优柔，又对公主恋恋不舍，唯恐你被感情困住手脚怀疑她。她怕一切被公主戳穿，会让之前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所以才在你面前说了那番楚楚可怜的话，想让你以为是公主怀恨在心故意寻她麻烦。她告诉我，她知道你当日其实并没有全然相信她的话，可你还是去了戒院，去和公主做了了断。她彻底被你的善良所感动，心中的内疚也越来越深。”
“难怪……”忆起当日情景，顾谦之终于明白了过来，“我从戒院回来的第二日，止止就像换了个人，那般神采奕奕，仿佛之前所有的委屈都不复存在。那个时候我很困惑，如今回想起来才明白道理所在。因为我终于狠心舍下与公主的所有牵绊，这让她感到安心。想必那时，她对未来一定充满了希望，以为能够斩断与过去的全部恩怨，宛如新生。”
“希望……呵呵。她想余生尽她所能照顾你，好弥补她之前犯下的错，可结果呢……”陆云徽笑得比哭还难看，随即又意味深长看向顾谦之，“说到底，还是老天不公，竟对一介弱女子残忍至此。老天让她遇见你，让你救她出火海，然后又继续将她推进下一个火坑。止止的坚韧令我叹为观止，她的愿望其实一点儿都不可耻，她只是想好好活着，这有什么不对？但不论她是自愿还是被迫，都确确实实伤害了你。面对陛下逼迫你们和离的旨意，她开始犹豫，可又不敢松手。苏苏已经死了，若再失去你，她就又要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漂泊了，哪怕做鬼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听闻你宁可死也不愿背弃与她的誓言，她满心感动，想着若能与你共赴黄泉，也不啻为另一种幸运。然而就在此时，公主再次去看了她。她本以为公主一定会为了抢走你而威逼利诱，谁想到公主什么也没说，只鼓励她一定不要放手、一定不要辜负你对她的情意，一定要她和你携手与共、白首不弃。止止说，看着公主泪流满面却依旧坚毅的模样，她被深深震撼，她恍然顿悟，终于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爱。真正的爱没有算计、不染尘埃，是敬重、是宽容，是一切都在为对方考虑的无私成全，是这世上最无暇的瑰宝。她自惭形秽，觉得不配再留在你身边，她知道其实你早已与公主心意相通，你娶她只是被逼无奈。虽然她也明白，自从你娶了她之后，便努力想要做一个完美的夫君，可她能体会到你失去挚爱的遗憾和痛苦。所以，当陛下允诺只要她与你和离便能饶她不死时，她便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离开你。止止说即便决定背弃你们的誓言，可她还是不愿被你看不起，所以决定继续瞒着你，带着这些秘密独自离去。她知道自己狠心弃你而去必会惹你恼恨，可只要你不知晓曾经的那些肮脏计谋，她在你心中依旧还能保住一份美好的模样。她也想过有公主在你身边，用不了太久你就会忘了她，可直到发生了洛神赋的事，她才意识到你走进了多么深的困厄，以至于深陷其中完全无法自拔。你的痛苦因她而生，这个事实像一根铁钉深深扎在她的心头，令她寝食难安。她很担心，又心怀负疚，想要向你坦白却又没有勇气。直到那日她预感到大限将至，才下定决定将所有真相合盘托出。她说自己这辈子恨极了她父兄，若不向你坦白，那她也就变成了和她父兄一样可恶之人。她不想再隐瞒任何罪孽，她想痛痛快快地离开这个世间。她感激你，却已然无法再报答你。她请你一定彻底忘了她，一切都只是被人计划好的局，她只是一颗没有爱恨的棋子，不值得你眷恋。”
长长一席话说完，陆云徽重重吐出一口气，见顾谦之没有任何言语，他一掌按在其肩头，使劲拍了两下。
“止止让我替她向你道歉，她感激你的仁义，她不恨你，却也不爱你。初见时虽有过心动，可那心动根本抵不过现实的折磨。从她向那些阴谋诡计低头时，她便放弃了爱你的勇气。唯一能让她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离开陆府，好好活下去。她说你人很好，唯一不足就是心肠太软。如今老天格外开恩给了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劝你一定不要再错过眼前人。公主值得你用尽全部去爱她、去呵护她，千万千万……不要再糊涂了。”
钻心的疼从肩头传来，令顾谦之终于清醒了一些。他睁着通红的眼圈望着陆云徽，口中似是喃喃什么，过了许久，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止止她……葬在何处？”
听他如此问，陆云徽明显泛出一丝欣慰之色，继而又摇了摇头，语气中夹杂着无尽的哀情。
“止止对这世间已无留恋，她不想死后被埋在幽暗的泥土中，再次被禁囿。她渴望自由、希望自己的魂魄可以无拘无束地遨游于天际。所以，她嘱托我在她身后将她焚于烈焰，从此再无任何牵挂。”说罢，陆云徽手上又用了些力气，似乎想要将顾谦之从浑噩中唤醒，“别再沉湎过往、无法自拔了。止止都已经放下了，你也该放下了。这世上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还有更重要的人在等着你。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顾谦之，你还能禁得起再失去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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