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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我也好想你。”顾辕进屋就往顾清霖的怀里钻。
父子相戏的画面，戚氏却有些发愁，她家男人长的好看，可明明她的容貌不差，他心里还惦记着李寡妇，难道真的是家里的没有外面的香，她又不能跟谁说，这亲事是她自己求来的，她爹娘管不了，越想越气，她吃了李寡妇的心都有。
顾轩听到正房的欢笑声，合上书，就去灶房烧火做饭，要不然今天晚上他又没得饭吃了。
跳动的火苗映在顾轩脸上，他望着火苗出神，他不记得他曾经是否跟他爹亲近过，是否也如正房里那般嬉戏过，他最多的记忆就是戚氏看似疼他的一番维护后，他便会被他爹罚跪到院子里。
他还记得十岁那年，他对着小丫头说，长大以后，我要娶你，话刚落口，他的手就被小丫头紧紧地咬住，直到鲜血淋漓才松口，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疤，抬手靠在自己唇边，浅笑起来。
顾轩做好油面疙瘩汤，刚端上桌，他爹和戚氏带着两孩子进了屋，他就知道，每次做好饭，不用喊，几人就准时来吃饭了。
饭桌上，一家四口说说笑笑的，顾轩端碗去了灶间，他是个多余的。
翌日，吃过早饭，凌瑜和凌芳去麻地里割了野猪草，顺便帮忙把猪粪草盖在了麻上，这是怕麻被冻死，也是施肥，以前的小凌瑜经常做的事。
“大姐，快洗手，准备吃饭了，炖了兔子肉，可香了。”
“嗯。”凌瑜咽了咽口水，从来了这里，她就跟饿死鬼似的。
水坑前，凌瑜抓了好几把稀泥巴糊在手上搓着，她的双手上满是茧皮和口子，冻裂了的地方有些疼。
“大姐，你为什么往手上糊泥巴？”凌芳抠着手指上的猪粪。
“这样好洗一些，你也试试。”凌瑜随口回道，只是想当自己手里抹了肥皂而已。
“真的吗？那我也抹些。”凌芳的手也抹上泥巴。
凌瑜闻了闻自己的手，烂泥味混着猪粪味，这太臭了，她又去旁边扯了几苗茵艾蒿在手心手背来回搓，直到闻着只有草香了才罢休。
午后，凌瑜刚领着两小只上后山，顾轩抱着匹布进了她家。
阳光照在林子里，树影斑驳，时不时传来鸟扑腾翅膀的声音，两小只往背篓里捡着松果，凌瑜在松树脚下扒拉着松香，捡完后，用柴刀在松树上砍出几道口子。
“大姐，你为何都要砍松树啊？”凌蕴很是好奇。
凌瑜指了指树上:“那你看看大姐砍的口子里有什么？”
“嗨呀，大姐，二姐，快看，口子里在冒松油。”凌蕴用小树枝戳着口子。
“对啊，这样，咱们以后才有捡的。”
“那大姐别人捡走了，怎么办？”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这松树浑身都是宝，别人捡就捡呗，这山上这么多，捡不完的。”
“哦，也对，这么多。”
沙沙，沙沙，草丛里传来一阵声响，凌瑜的手在嘴边比划了下，三人都屏住呼吸，一只灰色的大兔子跳了过来。
凌瑜狂喜，抄起背篓轻手轻脚地朝兔子围去，迅速翻转背篓，兔子被圈在了背篼里，兔肉又在向她招手了，她逮住兔子，发现兔子大着个肚子，后腿还受了伤，怪不得能如此轻易地抓住，她还是用藤蔓绑住兔子的腿，若是能养活该多好。
“阿奶，爹，娘，我们抓到兔子了。”刚到院子，凌蕴就喊了起来。
凌瑜把捡回来的干柴背去了灶间，凌芳把松香倒进竹簸箕里，松香要用竹筛子筛掉树叶和杂草才倒进装松香的瓦缸里。
“果真是兔子，那爹稍后就杀，咱们中午又吃兔子肉，或者咱们拿去换钱也行，给阿蕴买好吃的。”
凌蕴不肯放下背篓，摇着头道:“爹，阿蕴不想吃兔子肉，大姐不想吃，二姐也不想吃，我们也不卖，我们养着好不好？它好大的肚子，大姐说它会生小兔子的。”
贺氏看了看兔子惊喜地说道:“还真是母兔子，养着吧，这估计没几天就要生小兔子的，成景一会儿去把空猪圈腾出来，咱们养兔子。”
凌蕴抱着兔子，十分欢喜，“太好了，谢阿奶。”
凌成景用粪叉子叉开草，贺氏指着地面道:“成景，把地面弄结实，压上石板，兔子会打洞的，杨家以前不是逮了兔子吗？兔子打洞跑了，还有那刘家的也给养死了，这可是只母兔子，希望咱们能养出来。”
两天后的早上，凌蕴哭兮兮地道:“大姐，二姐，呜呜……兔子不想活了，在扯自己肚皮上的毛，它是不是要死了？”
“阿蕴，那是它要生小兔子了，不是要死了，它扯毛是为了给小兔子做窝，这是母爱……”凌瑜揉着凌蕴的脑袋，给说清了缘由。
“难怪呢，母爱真是伟大。”凌蕴异常兴奋，直接守着兔子。
隔天，大兔子就生了十四只小兔子，这真能生，凌瑜看着没长毛的小兔子，挤在那团灰毛里吱吱地叫着，这兔子要发展起来。
“娘，咱们要按着大兔子给小兔子喂奶吗？”凌芳有点担心。
“不用，大兔子会自己喂，就是把窝给做暖和，别让兔子冻死了就行。”王晴回道。
“贺奶奶，贺奶奶，有人在家吗？”一个姑娘站在篱笆院门外朝屋里喊道。
“在呢，云霞姐，进屋坐，大姐，快出来，杨大伯家的云霞姐来了。”凌芳喊道。
凌瑜出屋就见院子里站着个姑娘，她比原身大，她也只能随着小凌瑜叫云霞姐了。
“云霞姐，快来屋里坐，好久都没见了呢，是不是嫌我家穷，不跟我来往了？”凌瑜玩笑着道。
杨云霞轻捶她的肩，嗔怪道:“阿瑜，才没有呢，别胡说，谁嫌弃了？倒是你，好久也没来过我家了。”
凌瑜把人领进灶屋，“阿奶，云霞过来找您了。”
杨云霞行礼道:“贺奶奶好，爹爹让我来问问贺奶奶，有背系不，想买一副来用。”
“云丫头，快来坐，这真是巧，前几天我刚做出来了一副，你等着啊，我这就去取来。”
“来，云丫头。”
杨云霞接过背系，递上了钱，甜甜说道:“谢贺奶奶，阿瑜，我这就回去了，记得来找我玩。”
“行，云丫头回吧，慢点。”贺氏道。
“诶，贺奶奶，知道了。”
“云霞姐，慢走，我就不送啦。”凌瑜看着那杨云霞跑远。
贺氏看着手里能换一升多糙米的六文钱，这何尝不是杨家的帮衬，县城背系才卖五文。
瞧见贺氏发呆，凌瑜有些心疼，撇开血缘和辈分，在这个时代，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她太不容易了。
这天夜里，凌瑜睡得很不踏实，梦里都在想着要如何挣钱来修房子，这茅草房太没安全感了。
翌日，刚起床的凌瑜轻弹了凌芳一个脑瓜崩儿，小声问道:“阿芳，你可去过那后山的高处？上次我们要去，爹不让我们去的地方。”
凌芳不好气地回道:“大姐，哼，你何时学会娘那招儿了？大姐都没去过的地方，我怎么又会去呢？”
“好，大姐以后改了，阿芳，要不咱们上去瞅瞅，万一有什么宝贝呢？”
“大姐，真要去吗？那么远呢，会不会有危险？村里只有大人们上去打过猎的。”
“我就问问，去的话再说。”
凌芳也没当回事，以为她大姐随便?说说而已。
凌瑜支开两小只，就去她阿奶的屋里找了块布和好些小布条，又去找来截竹子，在上端的竹节处敲了一个洞，把桐油倒进去，竹洞顶端扎上一大团废旧棉布，只要竹节里有桐油，这就是一个能持续燃烧的火把，她细心地准备着各种东西，还去厨房拿了个粗口瓦罐子，里面装了些糙米。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她要赌上一把，凌瑜早早的起了床，提前把背篓放到篱笆院门处，趁两小只喂兔子的时候，她背上背篓悄悄走了。
王晴从灶屋出来去给猪倒洗碗水，看见凌瑜的背影，以为她是去了杨家。
凌瑜从村里绕去了山脚，她本来想叫上她二妹的，想想又算了，十岁小娃，脚力不行。
双凤山，是山脚相连的两座山，传说曾有两只凤凰在山头停歇过，山由此得名双凤山，凌瑜所在的村子就叫双凤村，也由山名而来，她要去高处碰碰运气。
山脚下，凌瑜拿出那块深色的布对折包在了头上，防风还能防藤蔓勾她头发。为安全着想，她给自己砍了一根木棍用来探路，一头剁出类似刀锋那样的斜口。
沿着山路往上走，边走边找吃的，凌瑜才发现经常去的后山只是紧挨着双凤山大些的山丘，绕过了几个山丘，越往上走，树干越密，所幸依稀能分辨出上山的路来，她一路用柴刀砍在树上做着记号，防止给迷路了。
地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松松软软的，倒下的枯木头上长着些经久不烂的木蘑菇，还有一些动物掏出的土洞，凌瑜留意着有无特大痕迹和动物尸骨的，别有大型猛兽，她看到大块的松香随手捡进背篓里，她要防着意外。
暗中跟着的顾轩不禁感叹，他的小丫头胆子不小，也真像个山间的精灵，一路上翻翻找找的，吃野果和火棘果就算了，野兰草的花瓣也吃，见树上跳来跳去的松鼠也在树下跟着，跟没见过似的，明明被突飞的野鸡吓得不行，却偏偏还要往上走，见了土洞，她都要用棍子去捅几下，野猪都被她时不时的吼叫吓得乱窜。
顾轩摇头，还好他跟了过来，也幸好这时是冬天，这山上的动物少了许多，豺狼虎豹也大多都在阴岭山脉深处。
山腰大石头上，凌瑜放下背篓，对着山吼了一嗓子，才坐下来擦了擦汗，她望向下面的村子，这一眼望得见的路，她觉得走了很久，此时身在山中的她，也不知离山顶到底还有多远。
旁边藤蔓丛里好像有葛藤，凌瑜欣喜，抄起柴刀刨根子，葛根渐渐露了出来，当场把挖出的葛根削皮。
“不错，还有点甜。”凌瑜自言自语，一个石子打在她的脚前，吓了她一跳，她环顾了下四周无人，便以为是错觉。
又一个石子打在石头上，凌瑜心惊，握紧柴刀站起身吼道：“谁？是谁？出来！”
不远处的树后冒出个身影来，他踩在路上的几个石头上，几步点落就到了凌瑜跟前，凌瑜的脑子里闪过跑酷两字。
“顾轩，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是读书人，怎么能吓唬人呢？”凌瑜放下心来，熟人就好，这书生还真调皮，居然吓唬她。
顾轩看着凌瑜，半晌才道:“瑜妹妹，你偷偷地跑上山来，阿奶和婶子知道了会很担心，这山上危险，走，我送你回去。”
凌瑜转起心思，拽着顾轩的袖子:“顾轩，我上山有事，你别告诉阿奶他们，好不好？你也别带我回去，我都到这里了，再说你会武功，你陪我去山顶，好不好？若是发现好东西，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顾轩不说话，就看着凌瑜，凌瑜看他跟冷水烫猪那般不来气，心一横，耍赖谁都会，“顾轩，管你同意不同意，今天你必须跟我去山顶！谁让你要吓我呢！走！背篓拿去背上！”
凌瑜把背篓挂在顾轩肩上，还让他走在前面，“顾轩，走吧，别想着下山，你既然送上门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见顾轩不情愿的样子，凌瑜在后面推了推他，她哪里知道前面顾轩的嘴快咧到耳根子了。
两人继续上山顶，有顾轩在前面带路就快多了，有些不好走的地方，顾轩还会拉她一把。
“这山怎么这么穷呢？怎么就没有什么奇花异草的？倒是看见有野鸡野兔的，可我又打不到，你说气人不气人？”凌瑜喘着气抱怨道。
顾轩浅笑道:“瑜妹妹，这上面有人上来打猎的，就是有奇花异草也被人挖走了，野鸡野兔倒是不难。”
“哎，你说的倒也是，就是有奇花异草，哪里还能轮得到我，你快莫说野鸡，我馋肉已久。”凌瑜叹气。
“改天打些给瑜妹妹送去。”顾轩温声回道。
“快别，你打了拿去卖钱吧，我说说而已的。”凌瑜赶紧拒，她阿奶知道了又要数落她。
眼见即将要到达山顶，凌瑜征服了这座山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加快了脚步。
“顾轩，快看，有大石头，这大概是要到山顶了吧？”
“对，马上就到山顶了，你看见的那块大石头上有脚印呢。”
“那咱们去好好儿看看。”
山顶的大石头就跟土里长出来似的，衔接自然，形成了一个有斜度的石坝，悬崖边缘还长着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树，还有那些树的枝丫都呈现偏长一边的势态，这是山顶风大的原因。
凌瑜放下背篓，捡起几片枫叶在鼻端闻了闻，就拿在手里甩着圈，很是悠闲：“顾轩，你是来过这里的吧？”
顾轩也捡起叶片甩起来：“嗯，来过。”
“难怪，有几个地方带我走了近路。”
“不走近路，咱们就还没到这里呢。”
“谢你了，走，看看这山顶的风景去。”
凌瑜爬上大石头，摸了摸石头上大大的凹凸痕迹，那痕迹远看就是两个大脚印，怪不得传说有凤凰停过，这没准儿是亿万年前恐龙留下的呢。
凌瑜趴在那看石头，顾轩在看她，她抬头:“顾轩，你怕不怕高？我去前面，你小心些啊。”
“不怕，瑜妹妹小心些，我跟着你过去，你别太靠前了。”
凌瑜站在悬崖边，顾轩跟在身后，她看了一圈下面的大山谷，又望向远处，悬崖峭壁之上，黑雾绕峰。
“顾轩，你看那就是阴岭吗？”
“对，那就是阴岭山！鸟飞不过，雁也徘徊的阴岭山。”
“顾轩，你看那里黑压压的，会不会有妖怪？”
顾轩浅浅一笑，“瑜妹妹，你说有没有妖怪？”
凌瑜暗笑，哼，要说妖怪，你面前就有，还是你嘴里叫着的瑜妹妹呢。
她后退几步解开头巾，找平处坐下来，指着旁边对顾轩喊道:“顾轩，过来，坐下说话。
“顾轩，眼睛看着我，你不是想知道有没有妖怪吗？那我今天就让你看个明白。”
顾轩转过脸来，凌瑜看着他，两人对视着，浓密的眉毛，狭长的瑞凤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对方的瞳孔里映着有些傻愣的自己，她轻笑，这顾秀才很是好看，就是太白了些。
顾轩别开脸，他的耳根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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