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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属于羽衣狐的绝望哀鸣响彻天空,当她那无法维持的巨大本体轰然倒地——本就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以着让旁人惊诧的速度走到了尾声。
“晴明……我的孩子……”
那双对着付丧神和滑头鬼充斥着怨恨的双眼,在临死前流露出了属于一个母亲的温情,她似乎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所坚持的身份,为着只剩下一个留在这世上的孩子而担忧。
“没有我……你该……”
怎么办呢……
带着如此的愁怨,羽衣狐睁着一双眼死去,原先柔顺洁白的皮毛此时被血污与泥土染成了令人嫌弃的模样,很难想象,就在不久之前,她还穿着一袭华丽的衣袍,站在高处俯视着不配进入她眼的妖怪们。
众人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羽衣狐是彻底的断了生气后,属于奴良组的妖怪们也顾不上形象问题,直接往地上一坐,恨不得往后一倒瘫下去。
这场战斗可真是把他们给累坏了。
要不是之前没事就和付丧神们干上一架,提升了耐力还有应敌能力,不然现在周围那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里,绝对会有他们的身影。
“总大将,您都不累的吗。”
他们还有空朝着奴良滑瓢喊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您要是不累的话,就把我们往住的地方搬一搬,今天这一架打完,他们至少得休息上一个月才够。
奴良滑瓢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把之前斩下的属于羽衣狐的尾巴甩到了那只已然死去的大狐狸的身边,无独有偶,刀剑们也是同样的做法。
毛茸茸的尾巴们盖住了羽衣狐身上的伤口,最柔软的那条搭在了她的眼睛上,遮住了那一双带着柔软与不甘的双眼。
“尘归尘,土归土。”
数珠丸恒次垂下了双眸,手中佛珠转动——他像是在念给羽衣狐听,更多的是慰藉那些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了羽衣狐手下的人与妖怪,因着羽衣狐的一己私欲失去生命的他们,值得这么一句。
有人拿来了高浓度的酒精,带着刺鼻味道的透明液体浇下。
有些闻到了酒味的妖怪,嘴里发出了“啧啧”的声音,在他们看来,这些一小杯就足够醉上半天的酒,用来助燃过于可惜。
但人家月辉商行家大业大,这点小浪费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唉,我们奴良组什么时候能够站起来啊。
掐了大瓶醋的妖怪们,酸溜溜的视线在付丧神和自家总大将的身上左右挪移,试图让奴良滑瓢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
滑头鬼:可闭嘴吧你们——!不对,是闭眼!
“这就烧了?”
长刀收入鞘中,刀柄上缠绕着一股说不出的血腥与粘腻,让滑瓢不愿再将这刀握在手里,身上的长衫早就在变了色时被他扔到了一旁,他歪着头去看准备点火的付丧神,随意的问道:“不是说要带回去给清彦做披风吗?”
“那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乱藤四郎微笑着回答了滑头鬼的问题,“只是一句俏皮话罢了,像这种不知道从什么妖怪身上剥下来的皮,我们才不会让它出现在清彦大人的面前。”
——嘶。
奴良滑瓢暗自倒吸一口凉气,此时此刻,他不得不为付丧神们对于清彦的感情而感到牙疼胃酸,这说出来就让人觉得脸红的话,这群人从来都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只是他们敢在自己的面前说,却不敢告诉清彦……
算了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点明说清得好,就让他们继续执着于自己画下的圈里,用着奇怪的逻辑,把自己圈在了某个范围内。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滑头鬼摆出了向付丧神学习的假笑,迈步来到了手下的身旁,他从别的付丧神手中接过了酒精伤药和绷带一类的东西,亲手给受了伤的部下处理伤口。
然后他在部下那充满了不安的注视下,将瓶中的酒精“哗啦”一下浇了上去。、
“嗷!”
瞬间划过头皮的巨大疼痛,让妖怪的眼眶里一秒钟聚集起了大量的泪水,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落下。
“总大将!”
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了的滑瓢轻咳一声,将酒精瓶子放在了旁边,“抱歉,手抖了一下。”
“……嗯!我信了!”
部下的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药研藤四郎轻笑一声,接受了这被大量酒精浇灌过的患者,他处理伤口的动作又轻又快,带着镇静效果的药粉撒上去,那持续传递出火辣辣感觉的伤口似乎都不太疼了。
接着再把绷带缠好。
“伤口结痂之前不要碰水,饮食清淡很快就能好。”
叮嘱出口的同时,还有一份装着三枚消炎药的小袋,药研的手一翻,将小袋放进了妖怪的怀中,就连他身旁的人都没有看出他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一幕,“一天一枚,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一次性全部吃掉。”
“一生只有一次的绝景,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不不不!我不喜欢!”
妖怪疯狂摇头,他就算是一枚不吃也不会真的一次性吃掉三枚,“谢谢您!我感觉我已经好了!就算再打一个羽衣狐都没有问题!”
他一溜烟的跑开,不给药研挽留的机会。
注视着妖怪那活泼的背影,药研看向了滑头鬼,“奴良组的妖怪,确实不同于其他。”
“呵呵,确实。”
奴良滑瓢撑出了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处理伤口这事还是让我们自己来吧,他们平时也都是互相包扎,就不麻烦你们了。”
“也好。”
考虑到病患的心理问题,药研爽快的答应了奴良滑瓢的请求,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准确的戳中了滑头鬼的软肋,并且让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关于药钱……”药研沉思一秒,“之后博多会过来和你详谈。”
瞅瞅周围那一个个眼巴巴等着别人帮自己处理伤口的部下,奴良滑瓢能够在这些信任的眼神下,说出这些伤口回去晾凉就能痊愈的话吗?
他不能。
所以他只能忍着心脏那淡淡的抽痛,说好的,谢谢你们。
——请问不结药钱直接跑路可以吗?
滑头鬼认真的考虑起了这件事,他算了算已经在商行欠下的钱,再加一下今天用到的药物的开销……感觉光是自己以身相许都不够,得把部下们都抵押了才行。
“总、总大将……您的眼神有些奇怪噢……”
奴良组的妖怪们默默拉开了与总大将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他们从付丧神的身上感受到了难得的依赖。
在妖怪们包扎的这段时间里,羽衣狐的尸体正以一个诡异的速度极快的燃烧殆尽,明亮的火焰舔舐着皮毛肉骨,飞快的将这位大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存在消耗干净。
上方的空气被热度烤得微微扭曲。
“喂!你们看那边!”
从城主府方向爆发出的金色光芒在白天看来不够显眼,可光是这一点点的异样,就足够他们侧目。
“那是……”
三日月宗近微微皱眉,他迎上了略显骚乱的人群,两手抬起后向下压去,示意他们不要慌乱,“那是属于清彦大人的力量。”
“早说呀。”
差点以为打完羽衣狐还要去城主府那边继续作战的妖怪们,连忙坐回了原处,在知道那并非是自己要对付的敌人后,这些妖怪的心情瞬间变得明媚了起来,有些伤得不那么重的,还以旁观者的角度,对这“白日烟火”评价了起来。
“很美丽。”
“特别漂亮。”
“要是天空能暗点就更好了。”
付丧神们面无表情:你们的形容还能更贫瘠一点吗?
“清彦大人好像比之前更强了。”
刀剑关注的重点和奴良组的妖怪们不一样,他们感受着从远方爆发开来的力量,推测着和清彦有关的各种情况,“变成鬼以后,那些原本无法承受的力量,正逐渐变成清彦大人的助力……”
“但对清彦大人来说,比起拥有力量,还是能够正常的吃喝更重要吧。”
烛台切光忠的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意,越是感受到这份强大,心中的悲哀愈是强盛:这意味着,清彦将与自己所渴望的背道而驰。
还是越走越远,无法回头的那种。
付丧神们沉默了一会儿。
“话……话还不能彻底的说死。”
太鼓钟贞宗拍了一下脸,扬起了个灿烂的笑容来,“世界如此的广阔,我们只要不断的寻找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到让清彦大人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吃东西的方法。”
“况且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会一直陪着他
这句安慰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他们一直等到羽衣狐烧剩下的灰烬被风吹走后才动身离开,这里本就是为了狩猎羽衣狐而特意准备的场地,很少有人会过来,从根源上杜绝了普通人被牵扯进来的尴尬局面。
直到这时,不管是付丧神还是奴良滑瓢都没有意识到,当天边的金光散去后,他们所要迎接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安倍晴明接住了向前栽去的藤原清彦,被他揽在了怀中的人,仿佛是沉沉睡去了一般,只留着一张看了便让人觉得心中安稳的睡颜。
他像是做了什么美妙的梦,嘴角还略略的弯起,谁看了都能感受到清彦的好心情。
可这样的人,偏偏醒不过来。
“……就这么潇洒的睡过去了吗?”
对着清彦的脸,阴阳师也生不起什么气来,他帮着清彦梳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发丝,脑中徘徊着无数的说法,最后却选不出一个能够安抚住付丧神的特例,让他们在看到沉睡中的审神者时不会暴怒。
“就算是吃不了东西,也不用挑选这么极端的做法吧。”
你是不知道长睡不醒的话,那群人会有多么疯狂吗?
晴明叹了口气,唤来清风托起了怀中人,抱着他向商行走去。
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的夜晚降临了。
这又是一个和往日相比没什么特别的一天。
.
坐在回家的车上,空把拼图那缺失的最后一块递到了妹妹白的手里。
两人是心意相通的类型,不用空进行更多的解释,白便打开了电脑,查找起了相关的信息,甚至连到底是谁特意在他们寻找前就将资料销毁,都在学者那隐晦的提示下得到了答案。
彭格列,还有港口黑手党。
“这都是什么啊……”
坐在了电车的角落里,空有些神经质的啃咬着指甲,“这两个组织,为什么会对一段被大多数人认为是‘野史’或者小说的资料感兴趣,这不和逻辑啊……”
“萤丸,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呆在了空口袋里的小号萤丸探出了头,发现车厢里没有什么人后,从口袋翻出,踩着空的胳膊站在了他的肩头上,“你的预感没有错。”
顶着没有攻击能力,纯粹就是用来卖萌的粘土人身体,萤丸叹了一口气,“之前你们怎么找都没有收获,现在却一上门询问就得到了答复……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们所要搜寻的情报,在幕后之人的眼中看来,已经没有了价值。”
或者说,幕后之人只需要在这段时间里拦下空白就够,至于他们之后能否知道真相,对于等到了结果的人来说完全不重要。
“你说的这个,我当然考虑到了。”
空用手护在了萤丸的身边,防止他从肩膀上栽下去,“我在查到青色彼岸花的瞬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只是我还没有见到清彦,我还想再努力一下。”
萤丸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空的脸,“那就去做吧。”
即使知道这份努力毫无意义,但为了一个可能性去努力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砸下去的石子会荡出涟漪,这些微小的努力,总有一天会产生应有的效果。
说着看不到希望什么都不去做的,才是真正的绝望。
只是……
萤丸重新跳回了空的口袋里,他从口袋的开口处仰头看去,只能看到少年那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而显得削瘦的下颚曲线。
回去后得准备好干净的手帕才是,自家的两个审神者都是了不得的哭包,在发现木已成舟过去无法改变,面对着那些冷冰冰的数字无能为力时,一定会哭得很大声。
哭吧。
知晓了自己的软弱,才能够真正的长大;温室里的花朵承受不住外界的风雨,可作为种花人,又怎么舍得自己精心照顾的花朵去接受打击。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那两个人好好的揍一顿——蛤蜊还有青花鱼,你们给我等着,我会代替主上他们,将你们揍得不成人形。
面色沉静的萤丸在心中如此说道。
等到空和萤丸到家时,就看到了白呆呆的坐在了宽大的椅子上,女孩的手边还有地面上散落着不少的纸张——这是一份属于“鬼杀队”的记录,每一个牺牲在与鬼对抗的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白?”
空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生怕妹妹出了什么事,连忙走过去,他把团缩起来的妹妹抱在了怀里,手指划过白的脸颊,摸到了湿漉漉的泪痕。
“没事没事,不哭不哭……”
他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方式安慰着哭泣的妹妹,“我们现在就去万屋找清彦,他的话,一定能够解决这件事。”
“……没用的。”
白的额头抵在了空的胸膛上,哽咽的说道:“我从查到了这份资料开始,就一直在等,如果清彦真的能够改变过去的话,那名单上的名字,一定会发生改变……可我等了这么久,它还是和最开始时一模一样。”
作为审神者,维护着历史,不让过去发生改变是他们的行为准则之一,一旦迈过了那条线,他们就站在了审神者的对立面,无法回头。
一开始成为审神者时,空和白就像其他那些被拉进了时政,被交托了本丸的其他人一样,没有意识到“历史”这个词所承担的真正的重量。
在之后的战斗里,由于两人那用敬小慎微来形容都不为过的顾虑周全,受伤一直与他们相差甚远,他们只需要斩杀掉想要改变历史的溯行军,就可以打开传送阵回到本丸。
那里有明亮的灯光,有冒着热气的饭菜,有关心着自己的付丧神,那群一开始拿他们当主上,后来把他们像孩子一样照顾的家人。
这些温情,掩盖掉了历史背后的残酷。
“主上。”
萤丸落在了桌上,跪坐在了兄妹俩个的对面,他开口,轻声的提醒着两人,“过去是不能改变的。”
你们可以为了改变过去而努力,时之政府所开辟出的特殊空间,将不同时间点的人凑在了一起,某种意义上可以做到合理改变过去这事——处在过去的清彦,他所做的事情,并非是在改变什么。
他做的那些事,本就是历史的一部分。
要是能够说动藤原清彦,那让记录上的名字减少一些,倒不是什么难事——可事情会这样的顺利吗?
想想那些突然就能够轻易到手的资料,在这件事上,他们已然失去了先机,能不能见到藤原清彦都是个问题。
“我们现在就去找清彦。”
妹妹的泪水让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无论如何都不愿做一个无动于衷的人,白牵住了他的手,两个人用着最快的速度从现世去了本丸,又从本丸传送到了万屋。
然后他们看到了两个几乎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蛤蜊,还有青花鱼?”
脑中思绪电光石火,空愣在了原地,“你们两个,为什么会……”
“诶——”太宰治转过了身,歪了歪头打量了一番空,“你们也在啊,正好,我一直想要重新做个自我介绍来着。”
“我呢。”太宰治指了指自己,“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之一,还是个想要干掉头顶上的首领,上位成功的那种哟。”
“而这边的这位。”他又指了指身旁的?g田纲吉,“懂……”
他的手抚在了心口的位置,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就好像在很久以前,我就和清彦先生认识了,明明看上去是个冷漠的人,我却知道他的本质是何等的温柔。”
“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每天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就不知其数。”
“想要与那仅有的一人相遇,比奇迹诞生的概率还要低——我不敢去赌那近乎于无的可能性,所以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
遵循历史,遵循着已知的一切,在命中注定的那一天,与清彦先生相遇。
“还有关于清彦先生会不会伤心这事……”
纲吉的脸上出现了悲伤的神色,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听不清,“清彦先生已经付出代价了。”
在小的时候,纲吉无法理解付丧神眼中的愧疚因何而起,明明清彦先生从未责怪过他们,有时也会听到清彦先生用着无奈的口吻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再钻牛角尖,学会原谅自己……
可从现在看来,那些守在了清彦先生身边的刀剑,依旧无法走出来。
这是一个付丧神与清彦先生共同持有的秘密,在成为审神者,知晓有关过去未来的一切之前,不管是纲吉还是太宰治,他们都距离这个秘密极为遥远,这一切都像是藏在了极为深与暗的地方,没有光能够找到。
也没有人能够伸手碰到。
空想要追问代价是什么,却在妹妹的轻轻拉扯衣袖下放弃——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脸上的悲伤,不再是他一个人独享,那份满溢出来的痛苦,沿着空气传了过来,让空的眼眶在不由自主的湿润。
“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你们这个秘密。”
纲吉低声说着抱歉,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对了,你们要和我一起去见见清彦先生吗?相比太宰治,那些付丧神肯定会更欢迎你们。”
“哈?”
空惊得一个后仰差点把自己的后脑勺给磕到,等坐起来后就是疯狂摇头,“不不不不——见面还是算了,那个青花鱼不是说清彦已经不记得我们了吗……”
他挠挠脸颊,“所以就还是算了,总觉得这么去拜访的话,会出现彼此之间不知道聊些什么,进而想要飞奔逃开的结局……光是想想我的脚趾就能尴尬得抠出一室三厅外加一个庭院来。”
这个新奇的形容让纲吉笑出了声。
“那好吧。”
他最后还是给兄妹两人留下了清彦的地址和电话,“其实关于代价。”纲吉停顿了一下,“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推测而已。”
“其实我们两个也不是很好奇。”
倒不如说心中的挫败远远胜于所谓的好奇或是其他,在游戏世界里无所不能,能够熟练运用所知的规则立于不败的他们,在现实摔了不知道多少的跟头,这一次也是,让他们明确的感受到两边的不同。
“现实果然是个垃圾游戏啊。”
空感慨,“即使知道了所有的规则,最终解释权却归他人所有,作为玩家,怎么样都是在官方的摆布下行动。”
“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g田纲吉摇头,“规则是他人立下的,是否遵循乃至打破,全看你个人——游戏框住了你的人,却没有框住心。”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似乎觉得自己说了句没有用的话。
这个笑容,让空切实的感受到,眼前人确实是个少年,他的笑容中还夹杂着说不出的稚气与青涩——和自己比一下,空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株脱水的蔬菜。
“哥。”
白的手轻拍着空的手背,“不哭,哥你就算是脱水蔬菜,也是最帅的那一株。”
“……谢谢你了。”
空的嘴角抽了抽,“但是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当一个人。”
?g田纲吉搞不清楚这两人的迷之对话,他带着些许的困扰歪了歪头,倒是没有将疑问说出口——总觉得说出来的话,会让气氛更加的尴尬。
.
和付丧神离开的太宰治,看看走在自己前面的三日月宗近,又看看走在自己后面的药研藤四郎,有种自己其实是犯人的错觉。
哦豁,要是连我自己都这么想,那岂不是糟糕到了极点。
他眼珠一转,随意的挑起个话题,“隔壁不就有空房间吗,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走得腿都酸了。”
“腿酸的话,剁掉就没事了。”
药研淡淡的开口说道,他的刀已然出鞘,“一条腿一秒钟,不会让你感受到任何的痛苦,需要吗?”
太宰治黑线,“你们是完全都遮掩一下自己的真实心情了吗,我还以为你们得扛着亲切友善的包袱到永远呢。”
“我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三日月的声音悠然响起,“只是考虑到您的前科,我们觉得还是这样说话更方便——从您的表现来看确实如此,看样子延续下去没有任何问题。”
“哇哦,真是让人不觉得意外的回答呢。”
太宰治找回了和付丧神们日常互怼的感觉,在很小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刀剑眼中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想着扮扮乖巧去刷新一下印象——结果这群刀子精根本不为所动,更像是见了鬼。
后来他就放飞自我,只要不在清彦先生的面前,他就抓住了机会往对方的伤口上捅,不得不说,这样一来大家都觉得舒服许多。
现在回头去看,这就是一个完美的环。
被区别对待的他,早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坑一把这些眼珠子长偏的付丧神,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他切实的坑害到了对方,并且一坑一个本丸,没有一个落下。
是有误伤,但是无所谓。
反正坑的就是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包括即将出现在他与付丧神之间的合作,合作背后挖着的坑——诶嘿,他就要把计划那明显的缺陷全部摆出来,看着这群刀子精在经过痛苦的抉择后,不得不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用自己的决定和所作所为,将自己推到了无法再前进一步的立场上。
太宰治当然知道,这些人所做的事,天秤的另一端,会有人支付出足够多的报酬,让两端平衡——这个人是清彦先生,而清彦支付了什么,太宰治心里也有数。
在万屋与小时候的清彦相遇时,太宰治能够感受到清彦那瘦弱的身躯下,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可怕到要无时无刻将神经紧绷,否则就会将身边的人与事全部牵扯进去,什么都不留的炸个干净。
可在未来的清彦先生,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这绝不是什么人到了高处后将力量隐藏,进而展现得像一个普通人。太宰治觉得,清彦先生除了衰老的速度要比一般人慢,其他地方和普罗大众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力量,他那需要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表面,全部变成了代价,用以偿还了付丧神那数百年间滞留下来的“因”。
从清彦先生的角度去看,作为“果”的青色彼岸花被他吃掉了,那他来偿还这份“因”属于天经地义,是没有人能够代替去做的决定。
可付丧神不这么想啊。
他们一心觉得,原本拥有着强大力量和漫长寿命的清彦,因为他们那所作所为,命运彻底发生了变动。本可以长命千岁万岁的人,如今只有短短的岁月可过,心中的愧疚几乎要他们的自我埋没。
——蠢透了。
太宰治想,走着牛角尖,把自己往绝路上逼的想法,实在是蠢透了。
这群付丧神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他们的主上,藤原清彦到底需要着什么,他所追求的,不过是健康的身体,美味的食物,还有着那些让人怦然心动的景色。
在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后,留给清彦的,恰好都是他所需要的那些。
再加上比起平安京那落后的交通水平,在现代社会,出门有着地铁的士,出国有着轮船飞机,哪一个不比在平安京强。
还有那囊括古今,从简单朴素一路发展过来的琳琅美食——对于清彦来说,能够在这样的世界苏醒,可比顶着鬼的身份,从落后的古代一年年的熬到现代,好上太多太多。
所以太宰治小时候总是能够听到清彦先生对着付丧神说,让他们不要再自责。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明明清彦先生说话的口吻都那么坚定了,那群人还一门心思的觉得,这都是清彦先生温柔,将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Hello?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太宰治百思不得其解,后来用“不愧是刀子精”这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他甚至在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清彦先生算计好的,他用自己所拥有的却不需要的东西,一点点的将自己送到了最想要的未来去。
当然,这只是太宰治一个模糊的想法而已,他不是藤原清彦本人,无法代替对方诉说真正的心情。
就在这样思绪飞奔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时间里,三日月宗近带着太宰治来到了清彦所在的小院里。比起在平安京等地找个安全的住处将清彦安放下来,付丧神原本避之不及的时之政府,倒成了他们眼中最安全不过的地方。
入口的钥匙被清彦一分两半,只有持有钥匙的人才能进来。
比起保护清彦整个人,还是小小的一把钥匙更为容易,况且本丸所能支持的各项设备,那比平安京的高级太多。
就连床铺,都可以用完美贴合人体曲线的乳胶垫,防止清彦睡得不舒服。
“你们把人安置在了这里啊。”
太宰治不觉得意外,在对待清彦的衣食住行上,这群刀子精做到了极致,是再喜欢鸡蛋里面挑骨头的人都找不出错的那种,“你们竟然会让我进去看清彦先生……”
喵喵震惊
这这这,这就是还没有被我深深伤害过的天真刀子精们的选择吗?
——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意外得我都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在你们的面前笑出声了。
“请。”
三日月宗近深深的看了太宰治一眼,他推开了门,让太宰治进去,清彦就躺在了屋中那唯一一张床上,旁边是由药研藤四郎亲自配置的各项机器,监测着清彦的身体状况
床上的清彦,看上去很是脆弱。
他的长发披散下来,在柔软蓬松的枕头上铺开;成鬼后见不得光的脸,皮肤白皙到了一个不健康的程度,看了就让人担心。他就这样闭着眼躺在那里,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用着不解的语气说,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可付丧神们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这句话。
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急躁与痛苦,然而太宰治满脑子都是“睡美人”之类的话,根本想不到别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清彦先生是在等别人去吻醒他呢。”
太宰治跃跃欲试。
“请不要开这种玩笑。”
三日月宗近呵呵,他给了太宰治一个居高临下的眼神,没有让太宰治靠近清彦的准备,只是给对方远远的看这么一眼而已。
正如太宰治深知付丧神的软肋是清彦一般,付丧神也从太宰治的眼神里,看出了这人对于他们主上的执着——将心比心,在看到这样的清彦后,刀剑们不相信太宰治还能无动于衷,任由清彦就这样长久的沉睡下去。
——互相利用,却又互相嫌弃。
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等到?g田纲吉将空白送走,又在付丧神的带领下看过了清彦后,他惊讶的发现,太宰治已经开始和这些刀剑们讨论起了合作的细节。
纲吉:“……”
总觉得在我不在的这短短的时间里,跳过了好多的剧情。
他找了个能够听清众人讲话的位置坐下,沉默的听着太宰治滔滔不绝,超直感不时的提醒他某句话下面藏着陷阱,必须要避开。
可和太宰治合作的人不是自己……
还有计划最终的受益人,是清彦先生。
于是?g田纲吉干脆的放任超直感不断给自己报警,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不时的点点头,嗯上一两声,表示着自己的态度。
从他和太宰治联手,在空白调查过程中提前瞒下了与青色彼岸花有关的情报那刻起,他们两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有一个蹦?作死另一个安然无恙的道理。
只是你能不能不要作打死==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点出了一些藏得极深的陷阱。
“纲吉君,沉默是一种美德,我希望你能立刻拥有它。”太宰治额角的青筋蹦?,“还是说我们两个先去旁边打一架,来决定之后谁负责开口说话。”
“太宰。”
纲吉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做得太过的话,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哪里有太过啦。”太宰治下意识的反驳,在发现纲吉不为所动后,他只能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吧,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掉这几条好了。”
太宰治亲自动笔,划去了几条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的布置安排。
付丧神后知后觉的冒出了一头冷汗,早就提起了警惕心的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这其中的不对,看样子,要不是另一位少年的良心还在,他们就要被这个有着一张天使面孔的人坑得满地找头。
鉴于这计划里需要调整的细节太多,太宰治和?g田纲吉与付丧神约定好,每隔一段时间就对计划进行一些微小的调整,防止过去发生的事情,偏离了历史记录。
“作为交换。”
太宰治笑嘻嘻的说道:“我希望能够像今天一样,偶尔去看望一下清彦先生。”
“别说你不想哦。”他一句话堵死了纲吉开口的可能性,“你要是不想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看好了。”
?g田纲吉张了张嘴,最后低声说了句抱歉。
他确实没有办法开口拒绝太宰治这颇有诱惑力的提议——怎么说呢,作为邻居的清彦先生,和躺在床上沉睡的清彦先生,他们是同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不同。
无论哪一个,都不想错过。
太宰治总是能够点出他人心中最为渴望的东西,他的这份耿直,让人觉得十分困扰,被彻底看透的感觉属实不妙。
三日月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点点桌上的计划,“我们之后会很忙碌,估计没有时间去招待你们,等到下一个阶段的计划确定了再说。”
“唉,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经常与付丧神斗智斗勇的太宰治了然的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要求不会那么容易就得到满足,反正今天的清彦已经看过了,还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全新版本。
满足。
他微笑着点头,说下次再说也好,两手空空的离开。?g田纲吉连忙起身,向付丧神道谢后快步追上了拉开有一段距离的太宰治,两人走过了七绕八拐的走廊,身影消失不见。
许久后,屋中响起了属于烛台切光忠的嗓音。
“真的,要这样去做吗……”他的叹息声消散在了空气中,“虽然那两位少年并没有提起,但你我,大概都已经想象到了清彦大人的反应吧。”
连斩杀羽衣狐时都叮嘱他们将战场放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而现在,为了青色彼岸花的诞生,那要付出多少的牺牲。
生命珍贵,这庞大的因果足以将他们压得永生永世抬不起头。
等到清彦苏醒,他们又如何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对方面前,讲出这一切。
“我不反对这个计划。”
博多藤四郎站起来,语气平淡,“商行还有事,你们要是有问题的话继续讨论,出了结果通知我就好。”
他还有很多事要忙。
鬼杀了人,受害者的家属需要安抚,或许把这些人聚集到一个地方生活会更好;斩杀鬼的剑士需要耐心的培养,他们的衣食住行仅仅靠着一个地方的援助不行,得在全国都放上安置点。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博多垂下了眼眸,笔尖划过,留下了一串无意义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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