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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大昭内最靠近南方的领地,冷燥的冬日短得就像是辽东的春一般,一闪而过,还没给人足够的反应时间,紧接着便赶来了第二年的梅雨。
滇南王的葬礼举办得格外隆重,从军队里的大小将领到继任巡抚宋沃,几乎所有滇南府的达官都到场了。
新巡抚的抵达还带来了圣旨,先高度表扬了滇南王满门忠烈,随即安抚了一番遗孤沐凤阳,表示中央绝不会忘记你的藩王,最后才是真正的重点——边防重地,一刻不可松懈,从今往后,巡抚代藩王尽职,滇南军队就此易权
要知道普通武官的赶路速度是远不如麒麟卫的,宋沃这一路最少得折一个半月,这位兵部调下来的大兄弟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据此推算,在滇南王灭门的消息刚传到京畿时,宋沃就立即得到了调令,由此可见小皇帝对滇南的势在必得。
人走茶凉,向来如此,不论滇南王对他的属地和军队有着多么强的控制力,他已经满门壮烈了,继承衣钵的长子和女儿女婿也难逃此劫,只剩下一位远在他乡的幼子,与滇南本地的势力没有任何交集。
沐凤阳虽然继承了滇南王的爵位,但他也只是个空有名号而无实权的异性王,连血缘都和王室隔了千八百万里,地位甚至不如京畿安乐王。
对此,沐凤阳的选择很简单——“我要上京,把这灭门案查个水落石出。”
缪宣很头疼:“藩王无故不得离开封地,你这样就是违法乱纪,是将把柄递到别人手中。”
沐凤阳很清楚他要做什么:“我不会让‘滇南王’的名号沾上任何污点,督卫,我要进京千秋节贺寿。”
缪宣这才明白了他的打算。
千秋节就是皇帝的诞辰,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各地马屁的业绩冲冲期,而且因为血缘衰弱的缘故,如今藩王受到的限制少了许多,打个报告就能上京。
朱祁恒的生日是在秋末,因此沐凤阳想要借着恭贺千秋节的机会入京是可行的——甚至连人情世故都符合,作为一个新继承了爵位的藩王,急着和皇帝联络感情是非常正常的行为。
因此,在葬礼宣告结束,王府清理后封存,军权完整交割后,沐凤阳将随着麒麟卫一同回京,他再一次告别了家乡故土,但此行却不再是为了出人头地,而是血海深仇。
*
告别当日,无人送行,沐凤阳不需要旁人打扰,他只是带着缪宣最后祭扫了一次至亲坟茔。
沐氏的祖坟是一处繁花盛开的墓园,假如这个世界的魂灵还有意识的话,那么沐氏的亡灵大概会很喜欢这块长眠之地。
缪宣望着这历史悠久的坟地,不禁回想起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经历,当时的滇南王正值壮年,满腔豪情,他骄傲地夸耀着滇南的边防,诉说着滇南府的兵强马壮。
可多年过去,物是人非,缪宣还没能完成一位师长应尽的职责、看着沐凤阳出人头地衣锦还乡,滇南王就已经惨遭杀害,只剩下这一处坟茔。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经此一案,缪宣终于彻底确定了这只妖邪的目标身份,它确实有办法让人失去所有功力,而这一点对幼童和没有理智的人无效,原理不明。
这只妖邪对朱昭皇室有着极深的怨恨,它并不在意是否会牵连无辜,恰恰相反,它会在大肆屠杀后带走所有的亡魂与残秽,以此来壮大自身。
在那个深夜,滇南王一家被聚集在正堂大厅,而他分散在不同边防口的亲信兵马们竟也被人召集在一起,这大大方便了妖邪的屠戮,也正是因此,沐凤阳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来自长辈的遗泽。
——假如“替死”的猜测真的成立,那么朱祁恒真是算计得清清楚楚,把所有阻拦他收拢滇南的势力一起送走。
沐氏灭门的受害者比辽东王一案要多许多,其中还包括了滇南一系数量不少的亲兵,惨死者人数超过四千!
这只妖邪的波及范围越来越大了,皇室的不断拖延给了它壮大的机会,缪宣不知道它的下一次寻仇会造成多少伤亡,也许还是杀死千余人,亦或达成某种质变,不杀个成千上万人不罢休。
下一次就是安乐王了……
朱祁恒留着安乐王为的就是这一天吧,但以安乐王满门上下的资质,绝不可能满足那只妖邪,它会带走多少附属牺牲品呢?
缪宣只觉得不能再拖了,他必须立即回京,早日看清楚妖邪的真面目,那个让人失去反抗力的技能也需要想出应对方法,否则整个京畿都有可能沦为皇室的陪葬。
“督卫。”沐凤阳不知何时完成了祭拜,他阔步走到缪宣的身边,一身黑色的丧服在风中晃荡,“我们走吧。”
缪宣望向这一夜间脱胎换骨的青年,他的眉眼间再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骄傲飞扬。
自从上一次爆发之后,沐凤阳的功力又精进了,也许《赤阳火谱》就是诞生于激烈情绪中的功法,沐凤阳所有的迷惘和瓶颈许是水到渠成,在这一次的赶路中缪宣竟又在武学上有所进益,彻底完成了翠翡楼《碧玉赋》的第八层“青彩”,距离第九层只差临门一脚。
兰氏武学□□有九层境界,“绿玉墨松苔痕,葱茏翡影碧透,浓辉青彩翠魄”,这三百年来没有一个人能抵达“翠魄”,因此也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供参考,接下来的路就全靠缪宣独自前行。
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个世界上的功法虽然千差万别,但衡量境界的标准却相对稳定,据缪宣所知,戚燕衡和魏谨如今都卡在各自功法的第八层,与他们相比,他已经超出了他们小半截
至此,缪宣才终于确定他成为了此世武学上的第一人,和小皇帝翻脸也多出了几分胜算。
假如说缪宣在这个世界最放不下的,当然是麒麟卫里的下属们,当然还要加上他这么多年来江南海北救的老弱妇孺。
后者最好解决,只要躲开监视,托付给戚燕衡就可以了;但前者却难以处理,麒麟卫的校尉们练得也是那要命的《??帘?罚??堑男悦?荒笤诨适沂种校??巧⒐Γ?裨蛲焉聿坏谩
且不提这些辛苦修炼的校尉们愿不愿意散去一身功力吧,对于其中最强的老唐来说,他就算散功也不见得能挣回性命,更有可能的结局是一散功便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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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习这门功法的武者中最强的当属魏谨,假如他当真决定背叛皇室,那么他当即就会在难以忍受的剧痛中死亡,随后神魂被污染,堕为最不堪的妖邪,不仅死后不得安宁,魂魄还要灰飞烟灭。
但假如想解决这个问题……
缪宣思来想去,发现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死谏”——被约束的一方达成堪称苛刻的前置条件,最后在足够多的人面前死在朱昭皇室的手中。
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决绝的方式,割裂朱昭皇室立下的所有约束。
但问题这就又来了,他的命只有一条,难道要在干完目标一后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跑回来死谏吗?
而且皇室成员现在只剩下小皇帝和安乐王父子,前者一定是不配合他的,那后者……他们举得起刀吗?
可就算这安乐王父子在他的威逼利诱下达成了最后一击,那前置条件也极难达成。
那么,要换个方式去算计小皇帝吗?
一旦这么想,问题就更大了,不论是心狠手辣还是老谋深算,缪宣认为自己都不占优势,这个方法的难度和逼迫安乐王父子是差不多的。
而且比起面对小皇帝,安乐王竟还要顺眼那么一丁点。
缪宣思来想去觉得不论怎样都离谱,和小系统面面相觑,良久后,他终于下了决定:“没别的办法了,先把安乐王父子保下来吧。”
小系统颓丧地应道:【唉……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在一人一统的商议见,缪宣已经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京城西区,他在一栋古旧的院落外止步,这间宅院周围拦着厚重的高墙,但以缪宣的耳力,能清晰地听到墙内孩童的笑闹、女子的呵斥与老人的弹唱。
二胡拉得悠悠扬扬,仔细听就会发现还是熟悉的调调,缪宣辨认出了曲调,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虽然他和老唐都不介意这事,但这位老人在他的院子里哭麒麟,都没有人稍微制止一下吗?
罢了,随这些可怜人自娱自乐吧,接下来就是把这满院子的人交给幽蓟台,按照约定,幽蓟台会派人来这座宅邸外与他会面……
缪宣猜测来人应当不是戚忍冬,他与另几位上京的幽蓟台老隐都处于严密的监视下,因此来接头的很可能是某位未暴露过的暗桩,这也算是某种诚意的表达。
暗桩接头非常准时,日影西斜时,一位与缪宣打扮差不多的男子就出现在狭窄道路的尽头,可当缪宣抬头望去时,视线立刻就凝固了。
只见在秋日的瑟瑟寒风里,这位龙行虎步的魁伟汉子落拓地敞露着小半截胸膛,一身灰扑扑的衣袍虽不起眼,但袍角仍旧倔强地镶了点毛边儿。
缪宣:……
缪宣开始头疼,并为戚燕衡这模因污染般的审美感到绝望。
反倒是乔装改扮的戚燕衡一眼就瞄中了缪宣,他快步走来,很显然是来接头了,缪宣拉了拉斗笠,遮住自己易容过的半张脸,像是普通的接头人一样问道:“幽蓟台?”
戚燕衡颔首,那张同样易过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样子是没认出人。
缪宣在心中松了口气,他真的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老朋友来个惊喜露脸。
他回忆了一下正常的交接流程,继续用那个蹩脚的伪音道:“督卫印信在此,幽蓟台信物何在?”
戚燕衡一愣,但他并没有紧接着拿出信物,而是在缪宣的身前站定,上下打量着他,毫不遮掩自己直白的目光。
缪宣只觉得要遭,果不其然,等到这男人终于看够了,他这才戏谑地笑问:“难道我来还不够么……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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