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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礼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充满戒备和敌意,朝良生冷冷道,“你是谁?”
这时,不知重山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跑到了他们中间,拉着樊礼赔笑解释道,“阿礼,来,这位是沈都尉,是孙将军账下的。此次路过朝陵,特意上山来向你道喜的。”
看到他,我才想起来,方才闹哄哄的一阵,也没看见他的人影。那次他帮我送信,来过一次,我只记得当时他和我说了几句话,大意是,这是樊礼第一次这样行事,可见他的确是十分看重我的,他知道我心里不愿意,也会去帮忙劝说,但是樊礼是个死心眼的人,成不成他也不敢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帮我,但我还是想抓住这个机会试一试,便和他道,”他若不听你劝,你便帮我找一个人吧。”
“找谁?”
“义军要来朝陵,你可去找他们的统领。”我话一出,却立马又迟疑了,心中紧张不安,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然后呢?你打算让他们来救你?”重山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随后他果真摆手道,“且不说我见不见得到这统领,就算见到了,人家正准备和秦军打仗的,哪里有工夫理会你的请求。”
我脸上更热了,是紧张的,不是被他打击的,因为我知道,倘若义军知道我父亲的真实身份,凭父亲曾经的名望,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但是我们已经隐匿在朝陵三年了,虽然没有隐姓,但却是改了名的,没有人知道乔家是咸阳的乔家,不知道父亲曾是逃出来的东秦太傅,我现在为了自己,难道要冒险向这个小子透露我们真实的行踪吗?
我见他好像是要帮我,话也说得恳切,一下便激动起来,出了这个主意,但话一落,人便清醒了,遂不敢往下说了,便丧气道,“还是,算了吧。”
重山见我这样,便又改口道,“其实,也说不定的,义军和官府不一样,他们体恤百姓,若真见了这样的事,定是不平,会替你出头的。”
“我去便是了,你等我的信儿吧。”
他答应后,便要走,我忙喊住了他,试着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他,“是阿礼做得不好,我身为兄长,有规劝之责。”
我懵懂点头,心想他这一下山,就是我最后的机会了,若不能,不能找人救我,那我该怎么办呢?我眉头紧锁,踌躇不定。
他瞧出异样,便又上前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点头,一咬牙,道,“你等等我!”
我便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又从头上取下簪子,随后伏地用簪子朝指尖猛然一刺,拿这血在帕子上写了几个大字,“拨乱反证”。
我匆忙将帕子交给了他,重山看了半天,问道,”这什么意思?“
我恳请道,“你去找义军时,务必把这个帕子给他们!就说是我父亲的请求!”
重山似懂非懂,一边点头,“行,”一边指着最后一个字道,“可是,你这个字写错了吧?”
我忙解释道,“不妨事,他们能瞧明白的!”
我心中忐忑,但还是抱了极大的希望,便承诺道,“你若能帮我,我下山后,定重谢你!”
重山便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推辞了,你且想好怎么谢我吧!我走了!”
他走得恨快,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而我自他走后,没一刻不感到焦灼,又担心他见不到义军,又担心他是骗我玩的,又担心他看出字里的端倪,又担心义军没有工夫理会我,又担心义军瞧不出我字里的意思,总之,那几日,简直度日如年,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直到最后我也没有等到他的消息,反而等来了樊礼送的新服,我便知是没成。我绝望又懊恼,为什么要去相信他,论亲疏,樊礼唤他作大哥,他究竟是帮我还是帮他,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他或许根本没有去找义军吧,我私下瞧着自己指尖的伤口,觉得自己实在可笑。
不管如何,我是逃脱不了了。
可此刻看到良生,又看到重山,我才猛然醒悟过来,我应该是错怪他了。良生是他请来的吧?
来不及细想,只听樊礼冷哼了一声,“我等山野之人,从未与什么达官贵人结交过,我跟他素味平生,道喜就不必了。”
“大哥,人是你带来的,还是由你带他下山吧,别误了吉时。”樊礼的声音极为克制低沉,看得出来,他正极力压制对重山的怒气,才没有即刻发作。
重山便沉默了。
良生静静听他们说完,才上前缓缓道,“我此番前来并非是道喜,而是来要人的。”
“我要带清华走。”他再次道。
樊礼也不慌,只悄悄将我拦在身后,与良生对峙,“你凭什么?”
良生忽执剑横在他的眼前,道,“听闻凛风寨有个规矩,凡是上山来挑战而赢过寨主的,可提一个要求。我今日便来下战书,你接不接?”
我这会儿慌了,忙道,“不要!”
他一个读书人,下什么战书,何况樊礼是谁,他练功的时候我也是瞧过的,刀快如风,削骨如泥,良生怎么同他比呢。
“那输了的规矩你也清楚吧。”樊礼的眼中像是飞出了刀片。
良生冷静道,“任凭处置。”
我再次急道,“不要打,你打不过的,我愿意留下来。”
只是他们都不听我的了,两人已开始摆出阵仗来。
这时,重山悄悄将我拉到了一边,轻言道,“放心,沈都尉未必会输。”
看着他完全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那一瞬我特别恼,好像现在的局面是他一个人的错,便毫不客气地质问,“你为什么带他来?”
重山瞪大了双眼,压着嗓音立马回击道,“你讲不讲道理啊?是你让我去请义军的,我听了你的,我还错了?”
“可我不知道义军都尉是他啊!”我急道。
重山耸了耸肩,“我去之前,也不知道啊!谁晓得你们竟是认识的呢!”
我又问道,“那为何他一个人同你上山来?难道不是你故意设计的吗?”
重山简直无奈,极力辩解,“我又冤枉!明明是他自己的主意!我还要问你呢,你上次写的那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沈督尉一看见那帕子,整个人惊得从椅子上差点摔下来,你是不是在对什么暗号?”
我霎时心虚,只好弱弱道,“你不是看了吗,看不懂可不关我的事。”
重山便摇头一笑,接着嘘声,神情也严肃起来,“别说话,他们开始了!”
果然,那边良生和樊礼立马交手起来了,观战的每一刻我都是心惊肉跳,前几个回合,良生都落于下风,而樊礼似乎满肚子的怒火都发泄在了他的大刀上,一刀砍下去,地面也要震三分。
良生虽然力道不足,招式偏弱,却胜在敏捷和出其不意,只是也只能抵挡一阵而已,没过多久,便见他明显不敌起来。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忽然,良生被打倒在地,嘴里吐出好大一口血来。我看见樊礼的刀结结实实就要落在他的肩上。
我慌地朝他奔过去,却被重山一把拉住了。
“良生!”我心急大喊,重山却拖着我。
与他纠缠中,我忽然听到了樊礼的声音。
“我输了!”那是一种丧气又夹杂着服气的口吻。
重山这才拉开了我的手,朝我努嘴道,“他赢了。”
我怔在原地,只见良生的剑抵在了樊礼的左腹上,樊礼腹部的衣服已破,剑头埋了进去,可樊礼毫发无伤,一看就是良生手下留情了。
良生猛咳嗽了几声,嘴角又渗出几股鲜血出来,他收回了剑,把目光扫向了人群,身子开始摇晃起来。
“良生!”我再次冲到了他的身边,将他稳稳扶住,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你要不要紧?”
他的脸惨白得像冬夜的月光,强忍着痛楚向我挤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道,“走,我带你回家。”
我便搀着他,丢下了众人。
“清华,”樊礼在身后追了上来,沉吟半晌,方道,“我送你吧!”
他还是说话算话,却也懊悔得几乎要哭了,我也不忍多看。
我缓缓摘下了凤冠,将它稳稳地交还到他的手里,只道,“往后再有心仪的女子,可记得要客气些。”
樊礼讷讷点头,默默跟在身后。
我在人群里偶然瞥见了重山,他并没有出来送我们,我远远地和他相视一眼,以点头真诚地向他表示感激,他也满足地笑着点了一下头,接着人影一闪,便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他跑得这么快,是怕樊礼与他闹吗?我想,他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既帮了我,少不得要和樊礼交代一番。
我虽然在山上困了这么些天,但是也没有受很多苦,反而真的被樊礼当成菩萨那样哄着,最后樊礼也依了诺言放我,不管怎么样,我对他们两个的印象,也没有特别坏。
更多的是感慨我与良生的相逢。好像,我是,因祸得福了吧。
我藏着那些陈旧的心事,忐忑又激动地与良生回了家。
父亲见我平安归来,喜极而泣,我不在的这些天,他又新添了许多白发。
听我唤了他一声父亲,方才怔怔地应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如果没有良生,父亲就要请官府的人,上山剿匪了。当然,也不知道请不请的动。
清愁抱着我大哭,“姐姐!”
我也算是万幸了,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见着父亲和妹妹,便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凄凉和后怕,在这样的乱世中立足,实属不易,难怪父亲要及早打算我们的归处了。
乔家根基虽牢固,要是回得去,给我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那也不在话下,只是我们一直提防着邓高的追杀,这些年也丝毫不敢联络叔伯们,只怕再一次牵连到他们,因此我们这一脉便如同浮萍飘零在外,无所依靠。
如今经此一遭,更添父亲的心病,日夜担忧不止。
良生又告诉我,我不在的这些日子,清愁想尽办法稳住父亲的情绪,堵住悠悠众口,若不是她,这家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他说,清愁好像长大了,这骨子里的担当,像极了你。
我道,她比我强多了。
我不是自谦,而是打心眼儿里就是这样认为,清愁大胆地没有顾忌地追求她所喜欢的一切,而我,一贯退避忍让,只求稳妥。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却博得了别人的喝彩,我活成了别人欣赏的样子,而她始终都是自己的样子。
不过,这一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良生因我受了重伤,便在我家住下了,静静调养。
在他精神还好的时候,我们各自说起了彼此这些年的境况。
在我们离开咸阳的当晚,沈家也仓惶逃了,可沈伯父却在迁往异乡的途中不幸染上重病而逝世,听到此,我不禁落下泪来。
良生辗转投到了孙胜带领的义军门下,凭着自己的机谋才智助孙胜连连攻下好几座城池。
孙胜对他甚是器重,此次义军南下直捣黄龙,准备一举攻下咸阳,也是由他作先锋,他领的三万大军现暂于朝陵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
他以为在朝陵可以招募到兵马钱粮,谁知是入了一座半空的城。
“我一到,便听有人要见我,说义军正义之师,一往无前,覆东秦于暴虐,救百姓于水火,总之一顿夸,后央告有难,请义军务必相救。我便请他来见,听他说了原委,原来是盗匪强抢民女,又说这民女姓乔,他是代乔家老爷来找义军帮忙的。”
良生望着我会心一笑,“我原不知是你。但我听这个乔字,便一下紧张了起来,心知不一定是你,但也打定了主意,即便不是,也要尽全力相帮,可随后他又呈上一方手帕,我原本瞧那上面四个字,有些不得要领,拨乱反正倒是明白,有隐喻义军取东秦而代之,匡正社稷的意思,但仔细一看,便觉出些不对来,那个证字显然是错的。可这字虽是以血书成,但字样隽秀,落笔干脆利落,无一丝一毫拖泥带水,可见笔墨功夫极好,应是个有学问又严谨细致的人,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写错字呢?当是有意为之,于是我又琢磨了几遍,才知大事不好,这证字反过来,就是正言,乔老爷就是乔正言,的确就是乔伯父,再一问乔小姐的名字,不是你是谁!“
他一口气不停歇地说完,我们才相视一笑,他道,“待我醒悟过来,早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后怕极了,要是我再笨一些,没猜到这个意思,可怎么办呢?”
“别人笨不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聪明的。所幸是你,”我也感慨起来,“我也只是赌一把,谁知道真赌赢了,我到现在,还觉得有些像做梦呢。”
真的,所幸是他,否则我这个心思,换做旁人,不一定懂的。
良生继续说了下去。凭他现在手上的兵力,要想攻下凛风寨其实是轻而易举的,只是恰好重山找到了他,告诉了他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自己也是个惜才如命的人,听重山这么一说,想着樊礼这一帮人也不是十恶不赦,于是他更想将樊礼等一众凛风寨的好汉们纳入义军,而不是去摧毁同样受东秦压迫的百姓们。
他便听了重山的建议,要想不费一兵一卒将我夺回的方法就是给樊礼下战书。
最要紧的是,重山还教了良生如何避开樊礼的刀法,如何进攻他的死穴,这样一来,良生绝不可能输。
当然,重山也有条件,便是要求良生给他们这帮兄弟一条真正出人头地的路,让他们也加入孙胜的义军,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良生自然答应。
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听良生在说,因为我的故事,是三言两语就讲得清楚的。
我仍然记得,他生病的那些日子,是久违中的一段最为宁静的日子。
还有,比起过去,我们似乎要更亲近了。
不知道是因为年岁长了而变得大方一些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但我们彼此都明白,我们本应就是如此的。
再次遇见他,是原本无望而苦涩的生活带给我一丝惊喜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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