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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数着日子,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如果我没有遇见他,我可能就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无悲无喜。
可是,他来找我,让我掩藏在旧时光里的那些心事,再一次涌上心头,我既感到忐忑,也感到苦涩。我以为,只要他向我一步,我可以向他一百步。我一直渴望的,只是没有机会说出口罢了。
临行前夜,我们对面坐着,屋外淅淅沥沥,正好掩饰我有些嘈杂而纷乱的心。
我一边为他擦剑,一边呆呆地想出了神。
他不再像从前那般躲避。他喜欢我,这次我是完全看出来了,否则,他也不会抛下云江,专程来找我不是么?他还为我闯上了凛风寨,他每次看我的的时候,像是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眷恋。
不知何时,良生的手已轻轻地覆在我的手背上,我微微抬头,发现他正十分专注深情地望着我,他的眼睛就像一湾澄净而又深邃的湖水,好像每一个角落倒映出来的,都是你。
“清华,我明天就走了。”他轻声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只是看着他,思绪不禁回到了年少时,颇为感慨,你的这句话,如何当年不说呢?
良生似乎看穿我的心事,忏悔道,“或许迟了,但清华一定先听我说。从前,我爱着一个人,但却从来没有告诉她,还故意疏远她,躲着她,因为无知和所谓的成全,我伤了她的心。她现在就在我眼前,像梦一样,我知道我还是一样爱她,我只想请她,再给我一个机会。”
“清华,你,能原谅我吗?”他小心翼翼地,期待我的回答。
他真是变了。
我也变了,畏缩的人,变成了我。即使,我终于等到了他的真心话。
我可以吗?我这么做是对的吗?我依然不知道,不敢做这个决定。
我曾在伯辰灵前,请求他的指示,“如果公子觉得清华这样做是对的,就请为我占个阴卦,若是公子觉得不好,就请赐个阳卦。无论结果如何,清华都将遵循。”
结果是阴卦。
我不敢说这就是伯辰的意思,但假若是,我依然觉得难过。我想到,我的生命中已经有太多遗憾,我连抓住的机会都没有,我不想令他,也成为遗憾。
我下了决心,才握住良生的手,认真道,“你说好了。不许反悔。”
良生高兴得抱紧了我。
我为他准备了许多东西,包括亲自为他缝制的衣裳,我一一打开给他,也趁此打开了我多年来的心结。
我心中纵然不舍,却不愿拖累他,我只好反复嘱咐他,“你一定要平安回来见我。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他认真点头,并送了我一块合欢玉,我们一人一半,各自收着。
看了这玉许久,我忍不住哭了。
他再次把我拥在怀里,“别怕。来年花开的时候,我一定就回来了。”
我悄悄抱紧了他,他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离别啊。
自从伯辰屈死,我从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公义,仁慈。我们的血肉之躯,在如今的乱世面前,就是专用来祭祀一种叫做命运无常的东西。我只希望,上天能懂得偿还,把从伯辰身上拿走的,偿还到这个和他一样心怀天下的人身上。因伯辰没能做到的,良生说,他会继续替他完成,总有一天,兴许,他想要的君慈民朴,山河无恙,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可是,这毕竟也是虚妄的奢求。倘若真有神明存在,那为何会纵着邓高这样的奸贼横行霸道,长活于世,为什么没有天雷将他劈死,为何听不到百姓的呼救,难道他们每年供奉的香火还不够吗,是他们不够虔诚吗?不是的,要么他们只当人间的灾难是一场无聊的消遣罢了,他们只会高高在上,像观赏笼子里的猎物,他们越是争得凶狠,血肉横飞,他们越是拍手称快吧。要么,根本没有所谓的神明,纵使有,也不会偏爱谁半分,倘若坏人也拜,甚至为他塑金身,烧高香,他该帮谁呢?最后,是不是装聋作哑去了?就像这些当官的,随便受点银两,就徇私舞弊,那么他们又是和谁学的呢?
所以,我已想不大通信他们有什么好处,看这个样子,我们是早已经被抛弃了的,他们又怎么会管我们的死活呢。
又或许,他们就是要一场乱世,像武王伐纣,他们要为这个天下选一个武王出来吧。
现世报还是少的。只说害人的会下地狱,遭受酷刑,挖心,绞舌,下油锅,但是于活着的人又有什么意义,这些人只不过在他们死后看不到的地方受着惩罚,到底受没受惩罚还不好说,所以报应这个词,若不是亲眼所见,就如同是自欺欺人。
就拿邓高来说,要不是亲眼见他受千刀万剐,我宁愿信他是逃脱了的,当然无法甘心。
我唯一能信的,就是伯辰。他是我我唯一能寄托的希望。他在天上看着我,看着良生,断不会像那些神一样袖手旁观的。
求大公子,保佑良生吧。
第二日,我一路送他到城外,良生舍不得催我又不忍心我走得太远,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我只想再多看他一眼,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便是多拖一刻,我也觉得是赚了。
而令我感到十分意外的是,樊礼也来了,还有他那帮兄弟们。
樊礼笑得很爽朗,好像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所谓一笑泯恩仇,就是这个意思吧。
其实良生从凛风寨回来之后,便总是惦记着山上的那帮好汉们,他们之所以落草为寇,也是为官府所迫。他们个个武艺超群,胆识过人,如果能纳入义军,简直是如虎添翼。
他多次上山请人,如今看来,樊礼终于是被他三顾茅庐的精神打动了。
果然樊礼对他道,“沈都尉,你看我加入义军,做个什么官儿好?”
良生惊喜,道,“你若高兴,我可以将都尉都让于你来做,如何?”
樊礼笑道,“那倒不必,我瞧着你帐前缺个先锋,你看我堪当此任?”
“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良生哈哈大笑道。
我却忽然间有些疑惑,问樊礼道,“你大哥怎么不见人影,他不随你一道去么?”
樊礼道,“他原本是要来的,奈何赵大娘死活不放他去,大哥最孝顺大娘了,只好先留在家中,先宽慰大娘几日,说是迟些再做打算。”
我便点头道,“原来如此。”
不知为什么,得知樊礼随行前往,我的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些,好像良生有了护身符一般。
然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酒。
我们三个,一饮而尽,那瞬间,忽然生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我的眼泪不禁掉了下来。
我忙遮掩道,“这酒好烈性!”
良生和樊礼都皱起了眉头。
终于,我向良生道,“记得写信给我。”良生重重点头。
我又与樊礼告别,“保重!”
樊礼却不知什么时候已变得十分沉重了。
天依然阴着,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色,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凄惨的颜色了。
然后我上了马车,回望了他们最后一眼,便回城去了。
我紧紧握着那块合欢玉,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心想,早知道,我也该学学赵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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