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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较来比较去，他觉得董家的那个少爷最好，论相貌人品和家世，都是上乘之选，便又来找我商议。
父亲道，“我看，要是清愁没什么意见，我们就尽快将这门婚事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董家也是这个意思。”
我道，“父亲能看上的必定是好的，只是清愁主意多，我们喜欢的不一定就合她的意。”
父亲道，“她最听你的话，你多给她说道说道。”
我便道，“这样吧，明日就是女娲娘娘生辰，祝宁祠大有一番热闹，董家既是朝陵大户，定会去主持点香仪式，我便带清愁去瞧瞧，看那董少爷到底入不入得了我们二小姐的法眼。爹看可好？”
父亲欢喜道，“这主意好。”
用了晚饭之后，我便把这事儿和清愁说了，“爹的意思是你亲自去看看，就是不好，我们也当去散个心，这盛会，也不是常有的。”
我家清愁啊，这两年真是越发地好看了，豆蔻年华，正是所有少女这一生最活泼最纯真的时候，而清愁却是这天地间最灵气动人的一个，我恨不得将她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疼着。
清愁一听要去祝宁祠，便立马瘪了瘪嘴，道，“有什么好看的，想当初在咸阳的时候，连陛下的寿宴都去过呢，这又算个什么。”
我便道，“咸阳再好，也差点要了咱们的命。可朝陵虽小，却是个安身之处。”
“我们这一时之间，怕是回不去了，除非天下大变，东秦易主，你看这四处起义，可还有得拖呢，还不知谁胜谁负。”
清愁嘟嘴道，“我的确看不上这小地方，董家门第再高，也抵不过咱们乔家一根手指头。但我不是为了这个，只是好像我到了这个年纪，就该寻门亲事，显得这就是我唯一的用处一般。”
“我是你的包袱对吗，姐姐？”
我忙摇头，“胡说八道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最疼你吗？”
“爹的身子骨不如往常了，再不为你打算，他也放心不下呀。“
清愁委屈道，“可是，他这好心，未必我就感激呀。我的夫君为何一定要他来挑选，而不是我自己看中呢。倘若选的不好，我也只是怨自己罢了，也怨不上他不是吗？”
“瞎说，爹为你选的人，当然靠谱。”
清愁苦着脸，嘟囔道，“靠谱就好了吗？难道他是父亲，就什么都得听他的么？”
我明白了，清愁最厌烦约束管教，她不在乎这人是不是靠谱，只在乎这人是不是经人安排的，倘若是，她就觉得索然无味，即便人人夸赞，也不是她心头喜欢的那个。可是我又能为她做什么呢？父亲是为她好，我也想不到除了一个好的归宿，清愁最需要什么。
“那你想做什么？”我只好安慰她道。
清愁摇头，突发奇想，扮起鬼脸道，“不然，我去拜师学艺，也去从军好了。那日我拿着良生哥哥的剑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有意思。反而，若整日待在院子里，让人追着喊你少夫人，就没意思。”
我捏了她一把脸蛋，“姑娘家怎么从军啊。”
她便不服道，“姑娘怎么不可以从军了，人家花木兰可是女中豪杰呢！”
我便道，“花木兰是替父从军，她从军那些年，把自己当成男子一般，又要练兵，又要杀敌，还不能让人瞧出破绽来，这其中的艰辛苦楚，岂是一个姑娘家能轻易承受住的，你以为她是一时兴起，自讨苦吃不成？她一腔孤勇，义无反顾，世上绝难有第二个花木兰。”
“这话你和我说说便罢了，我只当你说笑，万不可让父亲听到，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清愁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又问道，“那姐姐，你想做什么呢？”
我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那里面真是充满了很多我羡慕不来的激情和火花，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我没什么想做的，只是能平平安安相夫教子就好，可是我又怕她说我无聊，便索性摇了摇头。
我明明只比她大了三岁，可为什么，像是大了十三岁呢？
我以为她会笑我，谁知道，她忽然朝我楼了过来，道，“我知道。”
我以为她会给我一个什么样惊世骇俗的答案来，可她却说，“其实我啊，不过是想成为和姐姐一样的人，虽不是男人，可一样顶天立地。”
原来，清愁觉得我是顶天立地的，就在那一刻，我的心里感到格外温热。
她看起来没心没肺，却是实实在在心疼我的。
“别给我灌迷魂汤，”我低声道，“我听说董少爷不错的。只要他能待你好，像我一样护着你，我就放心了。”
清愁便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不信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人。”
“不过，”她撅嘴道，“若是能让姐姐高兴，我去见他也没什么。”
清愁终于还是答应了。
第二日，我们便去了祝宁祠，好像整个朝陵的人都往那里去了，孙胜的大军没有来，那些避难的人也就回来了。
我们见到了那传闻中的董少爷，远远望去，的确是一表人才，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他待人接物也谦恭有礼，显得很稳重，我瞧着也是不错，又看清愁没有说什么的样子，我想大概是过关了。
那董少爷好像看见了我们，便和他人交代几句而往我们这边来了。
他挑了一支龙头香递给了清愁，清愁欣然地接受了，我们一同拜了女娲，便往外面走来。
一路上，董少爷对清愁殷勤备至，清愁又是个没有定性的主，一会儿要去看花灯，一会儿要去游湖，还要去赏赏字画什么的，他便陪我们足足逛了大半个上午，可谓是鞍前马后，劳苦功高，便是我这个亲姐姐，看她玩性大发，有时候也是叫苦不迭，没有奈何的。
清愁对他似乎挺满意的，两人聊得也算是投机，总算是玩得尽兴了，我便想着来日方长，待他们亲事订下来以后，怎么风花雪月也是随他们去的，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太过亲近，我亦不想惹得人家说闲话，便催促着清愁回家去。
董少爷一直送到离家门口不远的街口，方才离去。
父亲回家便问她如何。
清愁红着小脸，“还，还行。爹，姐姐，我累了，要去休息。”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
我笑她一定也是喜欢董少爷吧，就是嘴硬了些。
父亲心花怒放，便紧锣密鼓地，和董家商量起所有应尽事宜。后合了生辰八字，纳了采，择了黄道吉日，便是下个月初八，我的妹妹，便要出嫁了。
我嫁妹妹，就像是嫁女儿一样，所有一切都是亲力亲为，要求尽善尽美。我平日里虽节俭惯了，却不想在清愁的婚事上缩手缩脚，我要风风光光地把她嫁出去。
不过，我一个人总是忙不过来的，父亲年迈，也出不了多少力，我便想到了重山，这个时候，我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我打听了很久才找到他的住处，是在城外的一座破庙旁边，我刚进门便被这眼前呈现出来的困窘惊到了，统共只有一间茅草屋，里面两间房，他和赵大娘一人一间。
是赵大娘出来迎接的我，她正在菜地里来回翻着，那些菜倒是被照顾得挺不错，绿油油的很是精神。
赵大娘也只五十来岁，因操劳的缘故，还要显得苍老一些。樊礼之前说过，赵大娘只一个独子，守寡多年也不曾改嫁，一心将重山抚养成人，所以对重山格外地宠爱和依赖，这么说来她死活不让重山去从军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很恭敬地向她打听重山的行踪，她很和蔼地冲我笑了，赶紧扔了锄头，迎着我进了屋，从陈旧的衣柜里搜出了一包新茶，给我泡上了。
她笑眯眯地望着我，说，“重山去城里了，姑娘找他有什么事？”
我便向她说明了来意，赵大娘非常高兴，说，“你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就要忙活妹妹的婚事，可真是不容易，”又道，“重山这小子，也还没有娶媳妇儿，这婚礼上的事找他也是白找！”
我不禁就犯了难，道，“那我再去问问别人。”
我便要起身告辞，大娘便拉我又坐下，颇怜惜地问道，“你母亲走得早吧？”
对于母亲这件事，我本是习惯了的，可不知为什么，听赵大娘一说出来，鼻头莫名就有些酸酸的，呆呆地点了头。
“可怜的孩子，”大娘拉着我的手道，“你要是不嫌弃，大娘就陪你走一趟，我是过来人，最清楚要注意什么，保管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怎么样？”
我当然是喜出望外，“那，那就麻烦您了！”
我想，去外头找个媒婆也未必有大娘这般令人放心，我又不想事事去麻烦董家，不想叫他们看低了乔家，看低了清愁。
大娘也十分欢喜地，当时就扔下手下的农活儿，随我进城去了。
她路上便说，“我听重山提起过你哩，都是阿礼这小子太莽撞，不过看姑娘的面相是个有大福的人呀，凡事都会逢凶化吉，呵呵。”
我挽着老人家的手，不禁笑道，“您还会看面相呢，真是了不起！”
多亏了大娘的提点和协助，婚礼预备事宜比我想象中的顺畅多了。我忽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幸福，那是一种有娘亲的依靠的温暖。
然而当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乔家却又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因为，新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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