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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撅道书 > 第七章 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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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路上遇着土匪,几人迟了两日到的云因。入城时正是拂晓,故此城中很是清冷。

    棠叔的屋子修在镇外,篱笆圈住一处宽敞平坦的平地建的院子,虽比不上京中豪富人家的院子,却也十分古朴。此间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看屋子的,名唤杨贵。他早知道几人要进城,欢欢喜喜将人领进门,会心扶着秦睦下马车,顿时感觉一阵寒气:“怎么这么冷?”转头让秦睦披件衣裳再出来。

    秦睦被几人拥簇着进屋,杨贵端上滚滚的茶给几人还问他们吃不吃饭。几人车马劳顿,决定歇一会儿再起来用饭。

    会心怕秦睦冷问杨贵要了厚实的棉被。这么些时日,一行人担惊受怕,现如今终于能安稳地睡上一觉,几人都是快到第二日晌午才起。

    用过午饭,秦睦写了两封信,让魏晖给寄出去。扶枳请了大夫给她诊脉,开了几帖药,嘱咐她日常饮用切不可生冷辛辣,要时常保暖。

    云因八月还不算寒凉,秦睦却已经要穿着微厚的衣裳。棠叔第二日便请人将地龙安上,省得冬日受寒。

    秦睦虽不常出门走动,却是有人见了她,不过是附近的乡亲,他们就问棠叔她是谁,按照秦睦的吩咐,棠叔只说是自己的子侄辈的后生。

    许是云因太过偏远,并无常培的手下来此查询,秦睦的日子还算安生,只是到云因没几日便是秦知何夫妻二人的五七,棠叔将香烛纸钱等准备妥当,秦睦当夜同一行人往郊外对着京城方向祭拜,不敢在家中挂白布白幡惹人注目。

    新皇登基后,一等公爵常培、东襄伯谢逐流、谨宁侯秦槐三公辅国。风声传到云因时,秦睦将欲寄给尹舒扬的信给烧了。

    不论常培,谢逐流此人惯是会见风使舵的,今日跟随常培不过是因常培把持朝政。那宗亲谨宁侯秦槐少年得志,极负盛名,虽比秦睦大十几岁,二人却是要以兄妹相称,可二人却没见过几次,可秦睦犹记此人温善和蔼,并非趋炎附势之徒,他如今出山,秦睦更加不知如何作为。

    八月中旬,秦睦得到韦氏一脉所写的“讨常书”,其中指责常培暗害先帝、延亲王夫妻还妄图粉饰太平,韦氏虽归隐多年却依旧是士族领袖,如此举动便是公然同常培作对。

    这北嘉韦氏虽是韦及眉娘家,可秦睦从未想过他们会出来替父母做主,韦氏一族如若外嫁或入仕便只能承姓,与族亲再无瓜葛。

    可秦睦也知道,韦氏一族惯能襄主辅君,韦氏身边不仅仅有延亲王府一门宗亲,朝廷忌惮多年的朝冀王更是与韦氏牵扯众多。

    适夜,秦睦于院中观星,身在寰宇之下,无力之感顿生,心中更加凄迷惶惑,慢慢前路,她已不知再如何继续,她现在只想找到哥哥和秦秉昭,之后的事情再做打算。

    自逃遁以来,秦睦常忧患不能入眠,至云因后也终日沉郁,扶枳生怕她心病郁结伤身便每日早起请她一同练武。

    二人常以竹木条相对,扶枳武艺高出秦睦许多却总是相让于她,秦睦招式柔和美观却伤人不易,扶枳点明其破绽后再喂招给她。秦睦不几日也就摒弃以往剑式,一招一式更加狠辣刁钻。

    秦睦不明京内局势,屡次写信欲寄给尹舒扬却几次烧毁。八月中旬,钱明自南方带薇处到云因,并回禀秦秉昭无迹可寻之消息,秦睦写字的手抖如筛糠却只说:“无迹可寻已是好结果。”

    五日后,周茅从西北军营来,风尘仆仆到了住处迟迟不敢进去同秦睦回话,扶枳此情况也就知道秦秉俨殒身便极力阻拦,钱明却已经通报秦睦。

    秦睦招周茅问话,扶枳担心秦睦遂同周茅一起进书房。秦睦见周茅支支吾吾不肯说也知兄长大抵是不在了:“可知,哥哥是怎么,怎么。。。。。。”喘息渐渐沉浊,平息不能。

    “听军中人说,大少爷是被细作所害。”周茅低头回答。可秦秉俨身边只有几个从府中带出去的、知根知底的近卫,普通细作岂能随意近身,秦秉俨之死也不过是常培的借口而已。

    秦睦坐在案几边愣神许久才让会心出去,扶枳沉默站在秦睦一侧。

    “为什么,哥哥,”秦睦头晕目眩,双手捂着脸,忍住胃里翻涌而出的难受,“哥哥,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二小姐,你别。。。。。。”扶枳没有办法将那些安慰的话说出口,秦秉俨十七岁上战场,扶枳跟随其侧,秦秉俨曾对他许诺,待秦睦长成之际自会接扶枳回他身边依旧当他的随行,如今秦睦依旧年幼,秦秉俨抛却当年约定先赴黄泉。

    秦睦啜泣声越来越大,父母身死她尚能佯装,可哥哥不一样,她已经失去太多,秦秉昭也不见了,秦秉俨已经是她最后的依靠了,她没有办法去接受。

    秦睦满是泪痕地正对上扶枳的脸问道:“为什么?扶枳,爹娘已经。。。。。。为什么要把哥哥也,扶枳,哥哥,为什么,哥。。。。。。”苍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泪痕。

    扶枳抹了把泪:“将军他。。。。。。”明明难过的不止秦睦一个。

    秦秉俨十七参军,秦睦当年不过五岁,秦秉俨离开那日清晨到二人房里跟弟、妹告别,秦秉俨彼时虽十分稚气却已然有成年男子之英气,秦睦、秦秉昭一人一手抱着哥哥让他早些回来。秦秉俨走后,每当有人问秦睦姐弟二人秦秉俨哪儿去了,二人定是说哥哥去边疆建功立业了。

    秦睦小小的人儿发顶上扎个揪,挥着木剑站在并不平滑的石头上:“我长大后要成为和哥哥一样的大将军!”尽管嬷嬷们笑着同她说女孩子不能上战场,她还是想成为哥哥那样的人。

    前年,秦秉俨冬日回京述职,清晨进府问候父母之后便来看尚在睡梦中的弟、妹二人,秦睦还能记得他肩头的薄微白雪及铠甲上的寒意,秦秉俨那双握剑杀敌的手曾经卸下冰冷的盔甲高高托举起从半梦半醒的秦睦。

    而后,秦睦同家人送秦秉俨回西北军,小将军迎着北风离去。秦睦坐在父亲秦知何臂弯中对着远去的秦秉俨挥手送别。

    一个月前,秦秉俨曾寄信回家嘱咐秦睦恪守家规,不许在胡闹,还应许秦睦再回家给她带西北最有名的满月弓。

    一切都不一样了,原来将士真的除了战死沙场之外还有旁的死法。

    会心进书房时,秦睦闭着眼睛倚在墙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主子?”会心摸了摸秦睦额头,“又烧了。”

    秦睦睁开眼睛,漫步血丝:“嗯?”声音都哑了。

    会心看扶枳也没好到哪儿去,起身道:“我去倒些安神茶。”

    魏晖端着水进来:“还请您保重身体。”

    秦睦摆手,扶枳起身:“你出去。”

    “我们之后该怎么办?”扶枳原本就是没有家的人,在延亲王府长大,王府没落,他再无归处,更何况秦睦已经孑然一身了,他不可能留她一个人。

    “杀了常培。他不死,便是我死。”秦睦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得知兄长过世,秦睦第二日便病了,整日缠绵病榻。大夫来瞧过几次,却总也不见好,只说大概是惊惧忧思过重,反复发烧,汤药也不大管用,秦睦还总夜里梦中呓语喊爹娘、哥哥还有秦秉昭,会心总暗自抹泪。

    棠叔曾劝过秦睦,韦及眉护下秦睦也不是为了让她报仇,若是她什么也不想,隐居深山老林也可以过一辈子。

    任谁遭此巨变都不能安然度过此生,秦睦绝对不会让常培安平度过此生。

    棠叔在镇上有他年少一个故交,名唤胡二娘,她自棠叔回来后时常看望,秦睦病了也是她熬些补汤送来。虽不如以往府里珍馐,秦睦却也喝的惯,棠叔遂将人请到家里专门负责一家子的膳食。

    京中传来消息,尹舒扬自缢而死,只因为常培欲将她送去锦全和亲。秦睦闻信,精神更加昏沉,整整烧了两日未醒,吓得大夫嘱咐扶枳准备丧事。

    许是秦睦不想就此过身,硬生生熬了下来,卧床修养几日后,身子轻快些了便告诉会心在书房用饭,会心如往常一般给秦睦端去午膳,正到后院却被魏晖拦住:“你去吃饭吧,主子的午膳我端过去。”说着劈手夺下盘子。

    会心叫住他:“魏晖,你这是干什么?”

    会心被魏晖那冷冷一瞥吓得往后退一步再不敢说话,他毕竟追随、护送主子一路,自己却只是一个买来的丫头。

    魏晖端着盘子敲门:“二小姐。”

    秦睦听出是魏晖的声音沉默许久才唤他进来。魏晖端着盘子进来,秦睦让他将东西放到一边的小案上。

    将东西摆放好之后,魏晖并没有退出去,秦睦也并未挪动身子去用膳:“你想说什么?直言无妨。”神色倦怠,眼眸半阖,除却精神不济也没看出有任何落魄痕迹。

    魏晖跪坐在不远处:“敢问二少爷,日后可有打算?”

    秦睦端起一旁的茶发现已经冷透了之好放下:“我自有打算,虽然王府不在了,你也当知礼数。日后,非我传唤,不得随意来此。”挥挥手让他离开。

    魏晖认错之后出去将门合上,目光暗了下去。

    秦睦用完饭,会心进来收了碗碟。秦睦看见在会心兢兢战战便问她怎么了,会心将盘子一放:“是我没拦住魏晖,还请您责罚。”

    “他一个男子真要干什么,你还能阻拦地住?”秦睦缓缓地喝着热茶慢慢地说道。

    会心渐渐知秦睦是个和气的,不再怕她。

    秦睦放下茶杯:“我如何能怪罪你?你在我身边服侍,尽心尽力。”

    会心将盘子收拾好放在厨房之后便在卧房做些针线,冬日快到了,主子的鞋袜和里衣也需换新的。

    扶枳傍晚时分方回,一回来便到其名书房去了。

    “怎么这么迟才回?”秦睦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

    扶枳面色不是很好:“京中有信。”

    “谁?”

    “谨宁侯。”扶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呈给秦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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