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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江山为谋之半阙风月 > 第九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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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滴杂乱无序地砸在马车顶,声响大得像是试图掩盖叶长煜方才说过的话,然而那清冷如玉石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入应归颜耳中——去探过三皇子的情况了。

    眼看着方才还坐得笔挺的身形在顷刻间已僵,叶长煜自鼻腔中缓慢地呼气,沉沉阴鸷,显然带着三分不满。

    应归颜确实动了心却不愿意在叶长煜低头,更何况看这人的反应,他也未必真会说,不过是用苏扶臣的消息来吊自己胃口,她就更懒得开口了。

    马车行了一段,突起了雷声,原本已闭上双眼的叶长煜剑眉一蹙,嘴角也不由抿紧。

    应归颜注意到他的反应却没开口询问。

    紧接着又是两声雷响,轰隆隆地像是从天上被直接砸到了马车顶,巨大的雷声笼着整辆马车,竟是震得应归颜双耳隐隐发疼。

    听见应归颜有了动作,叶长煜睁开眼看她,恰是应归颜也瞧见了他看来颇为烦躁的神情。

    应归颜几乎没有在叶长煜身上有过除却愤怒情绪的停留,但此时却对他生了好奇一般,不禁盯着他,反教他开始不自在起来,问道:“看什么?”

    事实既定,应归颜只能随遇而安再寻找离开叶长煜的机会,她瞥了这当场太子一眼,没有做声。

    马车内又恢复了安静,雨声还是嘈嘈切切的,伴着开始低声轰隆的闷雷,罩在他们头顶似的,一路跟着。

    已是听了好几声叶长煜克制的呼气,应归颜不由去看他。

    叶长煜却像是长了另一双眼睛似的,分明闭着双眼,但应归颜一看他,他就跟知道了一样睁开双眼,带着还未完全压制的余恼回盯着应归颜。

    “你怕打雷?”虽是疑问,但应归颜的眼神却格外肯定。

    叶长煜倒也坦然,冷着一张脸反问道:“那又如何?”

    “昧了良心的人才会怕打雷。”应归颜道。

    叶长煜全然不为应归颜的牙尖嘴利所动,道:“你大可以用各种办法试探孤的底线,看看惹怒孤到什么程度才肯放了你。”

    应归颜当真厌烦死了叶长煜这刻薄的样子,当下已不愿再同他多说一个字,往远离他的方向挪开,干脆靠着车厢壁合眼休息。

    叶长煜这会儿倒不想再这么清静下去了,主动招惹应归颜道:“对孤之前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应归颜没睁眼,眼珠子却是动了动,抱臂缩了身子,撇嘴道:“爱说不说。”

    车子压过一块石头,忽然一个颠簸,应归颜一头撞在坚硬的车厢壁上,咚的一声很是响亮,却没有她吃痛的声音。

    她甚至连揉都没揉一下。

    叶长煜伸手扶住马车窗,看应归颜又不耐地换了个姿势,避开自己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问道:“宁可相信他国之人,也不信母国太子,苏扶臣对你做过什么,得你如此信任?”

    应归颜不愿将苏扶臣在自己心中留下的那些“好”分享给叶长煜这么个讨人厌的家伙,便只当没听见,没有回答。

    叶长煜随即拍了拍车厢壁,外头的范涛即刻挑开厚重的车帘子,只探了个头进来,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不必去将军府了,直接回东宫。”叶长煜道。

    应归颜顿时来了精神,脱口而出道:“要去!”

    范涛虽不知叶长煜为何突然这样说,但他心思活络,马上接话道:“是。”

    应归颜还想阻拦,范涛却已重新放下了帘子。

    应归颜气得去瞪叶长煜,叶长煜却重新闭上了双眼,她仍是嘴硬着不愿意开这个口,便也不再做声。

    马车回到东宫,范涛先将叶长煜请下车,正要去扶应归颜时,听着当朝太子道:“不必。”

    叶长煜发了话便没人敢上前,而此时雨势未减,马车距离长亭殿又还有一段高阶要走,无人掌伞,只走这一路怕也是要淋湿大半身子的。

    应归颜原本挑了车帘要下来,却见叶长煜已由范涛服侍着走出一小段,而周围的人并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

    她知道必定是叶长煜有意为难,也早就做好了在东宫受折磨的准备,于是望了一眼雨中的长亭殿,一鼓作气,双手遮在头顶,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车,跑了出去。

    范涛眼看着从后头赶超上来的应归颜快速在大雨中从叶长煜身侧蹿了出去,正看得傻眼,却听见身边的太子殿下莫名笑了一声,顿时惊得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自他在叶长煜身边服侍开始,记忆中能数出叶长臻笑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在他年岁偏小的时候。

    如今哪怕不去在意叶长煜这一声笑是为何而发,至少对范涛而言已是发现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变化。

    范涛跟着叶长煜慢慢拾级而上,待到长亭殿大门口时,应归颜已经到了一会儿,果真衣服、头发湿了大半。

    叶长煜看着狼狈的应归颜,问道:“你跟来做什么?”

    “末将思来想去,也只能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个小小护卫,自然是要跟着的。”应归颜看似真诚,其实敷衍。

    “孤这东宫里缺的是侍卫吗?”叶长煜道,“去把湿衣服换了再来说话。”

    范涛正要引应归颜下去更衣,却听应归颜道:“末将不穿过于娇柔的衣服。”

    眼下之意就是拒绝换上一般女子的衣裳。

    范涛打量了应归颜的一身装扮,虽明显是女子装束,但束腕、束腰也束腿,俨然一身干净利落的英气打扮,一时半会要他去寻套差不多的还真是难为他了。

    于是他笑着跟应归颜商量道:“小应将军来得匆忙,东宫之中一时间也没有合身的衣裳,不若奴婢立即回驿馆给小应将军将行李收拾过来,将军先随侍女们去梳洗,如何?”

    “我的东西寻常人弄不明白,我跟公公一块儿回去拿。”应归颜道。

    范涛忙躬身道:“可不敢劳烦小应将军,还是让奴婢去取吧。”

    应归颜本想再争取争取,但一想到自己离开驿馆时,那几个直接跪在潮湿地面上的侍从,她是当真不敢为难范涛,免得再殃及池鱼,只好道:“那劳烦公公,快去快去。”

    “不劳烦。小应将军叫奴婢名字,范涛即可。”言毕,范涛匆匆下了石阶又回驿馆去了。

    应归颜的心情还未完全平复,便随侍女下去梳洗,也正好抓紧时间调整心绪,毕竟叶长煜在她看来绝非善类。

    待范涛取了应归颜的行礼回东宫,应归颜也更了衣,这才被领着去见叶长煜。

    “小应将军初来东宫,还恕奴婢多嘴提醒一句,咱们殿下看着面冷,倒也不是真的心冷。”范涛道。

    “何以见得?”应归颜直截了当地反问。

    范涛一时倒是举不出例子来,毕竟皇家的事有些哪怕甚是微小也复杂得不好解释,他便应付着笑道:“当真说明白了就显得刻意,也不是殿下的性子了。”

    应归颜暗道这徽京里的人个个都是笑面狐狸,便不跟范涛多说,眼看着到了长亭殿前,她便要进去。

    范涛却还拦着应归颜,叮嘱道:“奴婢还有一句话,殿下心气高,不说与奴婢之流,便是在将军这儿,也是殿下为上。”

    应归颜岂会不知自己和叶长煜君臣有别,不过是实在看不惯他的行事做派才不给好脸色,如今寄人篱下还受制于人,她自然晓得要比过去更会忍耐,否则最后连累的只会是元家的人。

    应归颜耐着心中的极大的反感,道:“知道了,谢公公提醒。”

    范涛这才真正将应归颜引入长亭殿内。

    叶长煜深受叶龄安影响,对东宫的布置也是简单低调为主,但绝非敷衍潦草,细节之处皆人让人感受到宫殿主人的品味高雅。

    应归颜在宫中见识了一回国君的喜好,这会儿瞧见叶长煜宫中的布置,均是颜色清淡雅致的装饰,跟他素来穿衣色重而深的喜好截然不同,也跟应归颜曾经在西北所熟悉的人家内饰不一样。

    徽京连着下了将近两日的雨,空气潮湿得很,长亭殿内多放了好几个熏香的炉子,一来取暖,二来祛湿,这会儿叶长煜手边的茶几上也放着兽形熏香炉,而他合眼倚着茶几靠向熏香炉,看来闲适。

    范涛真正多时没见着叶长煜像今日这样异常,连坐着都有些忘了形,不由含笑回头看了应归颜一眼,稍后引她道叶长煜跟前道:“殿下,小应将军到了。”

    范涛适时退下,叶长煜冲茶几另一边空着的位置扬了扬下巴,道:“坐吧。”

    “末将还是站着回话舒服些。”应归颜道。

    叶长煜不与她争辩,道:“父皇禁了驿馆出入的各处,但没不让蜀国使臣传递国书,昨儿夜里,苏扶臣已经修书急送回蜀国去了。”

    叶长煜说的是国事,应归颜自然也十二分的认真起来,道:“临阵换帅是行军大忌,现在蜀军压境,陛下就真的没有考虑过让元将军回去主持大局吗?”

    “且看看苏扶臣这封信送回去是什么效果吧。”叶长煜看着从熏香炉里冒出的袅袅青烟,“十有八成要打,谁领军都保不住方舟大营。留在徽京,免得亲眼目睹,这难道不是父皇仁慈?”

    应归颜不买叶长煜这虚情假意的帐,当即反驳道:“本可以不用打,也不至于将情况弄得这样复杂,这难道不是今上一意孤行?”

    陈国有让叶龄安一意孤行的资本,却也因此即将带来不可避免的杀戮和烽火。

    应归颜始终不敢苟同叶龄安这种阴谋算计之下发动的战争,但她并非当政者,自然也无法站在那样高度去评判于整个陈国而言,这样看似急功近利的做法是否正确。

    她始终还是个俗人,会因为直接在意的人与事因为不可抗拒的力量遭到残害而悲痛,这是无法磨灭的仇恨,是她在伤害真正发生之后永远都不会原谅陈国皇室的不满和愤怒。

    殿外的雷声又一次传来,叶长煜的眉头随之皱得越来越紧。

    应归颜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你怎么样?”

    一记响雷蓦然劈了下来,声势浩大到仿佛整座宫殿都在震动。

    叶长煜依然坐着,但他手边的熏香炉在雷声想起的那一刻被拂落去了地上,只因雷声掩盖了熏香炉落地的声音,但从炉中撒出的香灰有不少散到了应归颜脚下。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应归颜忧心地盯着面前拿到僵硬得像是一动不动的身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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